劉清明接通電話,手機(jī)那端傳來徐婕的聲音。
“劉哥?”
“嗯。”劉清明應(yīng)了一聲,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秦蘊(yùn)虹。
徐婕的聲音帶著一絲雀躍:“馬局讓我給你送份材料,我現(xiàn)在到云州了。”
不得不說,馬勝利這個人做事十分謹(jǐn)慎。
本來不過傳真的事,他讓專人送一趟。
而且是劉清明信得過的人。
很明顯,秦蘊(yùn)虹這個人不簡單。
換而言之,馬勝利是在提醒劉清明,不要因為秦蘊(yùn)虹是個女人而輕視她。
劉清明心中了然,只簡短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看向秦蘊(yùn)虹,臉上沒什么表情。“單位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一步。”
秦蘊(yùn)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fù)如常。
她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劉清明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離開了包廂。
秦蘊(yùn)虹臉色沉下來,伸手撥出一個號碼。
“對,剛走,接了個電話,像是有急事。”
***
一刻鐘后,出租車在云州汽車站外停下。
劉清明一眼就看到了徐婕。
她穿著一身便服,牛仔褲,白襯衣,外面套了件淺藍(lán)色外套,依然是一頭清爽的短發(fā)。
幾個月不見,當(dāng)初那個略顯稚嫩的女警,眉宇間多了幾分自信和干練。
他搖下車窗,招招手:“小徐!這里。”
徐婕看到他,眼睛倏地亮了。“劉哥!”
劉清明推開車門。“上車。”
徐婕拉開車門坐進(jìn)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劉哥,好久不見!”
劉清明看著她,也笑了。“看樣子,在市刑警隊過得不錯?”
徐婕用力點頭。“嗯!每天都很充實!”
這丫頭,總算是得償所愿了。
她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劉清明。
“馬局讓我交給你的,說有急用。”
劉清明接過來,掂了掂分量。
“還有,你要的關(guān)于《林城火車站周邊環(huán)境綜合整治的報告》的材料,我也一并帶來了,都在里面。”徐婕補(bǔ)充。
劉清明沒有立刻打開,反而側(cè)頭看她,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你們家老爺子,最近是不是挺得意?”
徐婕一愣,臉頰微微泛紅。“啊?你怎么知道?”
“廢話,有你這么個爭氣的閨女,給他臉上添了多大光,還能不可勁兒地得瑟?”劉清明輕哼一聲。
徐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fù)钢陆恰?/p>
“其實……其實我沒做什么,主要還是劉哥你出的主意。”
“這是你應(yīng)得的。”劉清明收斂了笑容,“當(dāng)初在城關(guān)所,你和吳所選擇走出來,我很感動。”
徐婕抬起頭,眼神清澈:“劉哥,你做得對,我當(dāng)然要支持你。”
“我感動的是,我以為你們跟我一樣,一旦失敗,就會一無所有。”
劉清明輕輕嘆了口氣,“我還是太天真了。”
徐婕聽得有些迷糊。“劉哥,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所謂的社會險惡,很多時候,只是針對我們這些沒背景的普通人而言。”劉清明語氣有些無奈。
徐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后呢?”
劉清明抬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后?然后你什么時候把你們家徐處長介紹給我認(rèn)識一下啊?”
徐婕捂著額頭,眼睛睜大了些:“劉哥,你……你都知道了?”
“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劉清明反問。
徐婕小聲嘟囔:“你們也沒問過我呀……”
“行了,不跟你計較這個。”劉清明擺擺手,“我確實有事想找你們家老爺子,約個飯局吧,我來安排。”
徐婕臉上露出些許為難:“我只有一天假,明天就要回林城了。要不……今晚?去我家?”
“去你家?不太好吧。”劉清明略作遲疑。
“沒事!我爸早就念叨著想見你了!”徐婕語氣肯定,“就這么說定了!”
劉清明沉吟片刻。“行。給我個地址,我下班就過去。”
“你幾點下班?”
“下午六點。沒什么意外的話,可以準(zhǔn)時下班。”
“那下午六點,市委大院門口,我來接你。”徐婕立刻安排妥當(dāng)。
“好吧。我得先去單位了,晚上見。”
出租車先將劉清明送到了市委大院門口,隨后載著徐婕駛離。
回到市委辦公室,劉清明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又仔細(xì)漱了口,驅(qū)散身上殘余的酒氣。
感覺差不多了,他才走到書記辦公室門外,輕輕叩響了房門。
“進(jìn)來。”吳新蕊的聲音傳出。
劉清明推門進(jìn)去,一眼便看到吳新蕊正埋首于文件之中。
茶幾上,中午給她打的飯菜原封不動地擺著,連盒蓋都未曾揭開。
他走過去,拿起飯盒。
“吳書記,飯菜都涼了,我給您換一份熱的。”
“不用了。”吳新蕊抬起頭,揉了揉眉心,“拿到茶水間用微波爐熱一下就行,別浪費(fèi)了。”
茶水間就在外面。劉清明拿了飯盒出去,設(shè)定好加熱時間。
他想了想,又找出杯子,給吳新蕊沖了一杯熱牛奶。
回到辦公室,他將牛奶放到吳新蕊手邊。
“書記,先喝杯牛奶暖暖胃。”
吳新蕊端起杯子,卻沒有立即喝,而是看向他。“事情談得怎么樣?”
劉清明將與萬福泉見面的經(jīng)過簡要敘述了一遍。
“火車站那邊的職工,對于搬遷是有意愿的。當(dāng)然,前提是市里能給出更好的生活和居住條件,特別是住房問題。”
“老火車站地處市中心,周邊土地早已開發(fā)殆盡。他們想在原地擴(kuò)建解決職工住房,單是土地成本就難以承受。如果搬遷到新址,市里可以多劃撥一些土地給他們,這算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吳新蕊微微頷首。
一個站長自然沒有最終決定權(quán),但能得到基層這樣的正面反饋,已算是一個不小的進(jìn)步。
“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吳新蕊評價,“接下來,需要在更高層面上與鐵路系統(tǒng)進(jìn)行溝通了。”
她沉吟著,“我打算,近期和鐵路局云州分局的領(lǐng)導(dǎo)見個面,探探他們的口風(fēng)。”
劉清明適時開口:“吳書記,今天晚上,我想先見一見云州鐵路公安處的徐處長,從側(cè)面了解一下鐵路分局內(nèi)部的想法。”
吳新蕊略感意外。
鐵路公安系統(tǒng)與地方公安是兩條獨(dú)立的管理線,實行垂直管理,由鐵道部公安局直接領(lǐng)導(dǎo)。
這種局面,要到十幾年后鐵道部改組,其公安系統(tǒng)并入公安部,才算真正統(tǒng)一。
劉清明解釋:“徐處長是我以前一位同事的父親。這層關(guān)系,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從萬福泉口中偶然得知的。”
吳新蕊的目光在他臉上一轉(zhuǎn),隨即了然。
“是你那位一同立功的徐婕同志吧?”
“對,就是她。”
吳新蕊沒有多說什么,只淡淡一句:“見見也好。”
劉清明又將何四海打算在云州籌建“呆灣工業(yè)園”的計劃作了匯報。
當(dāng)聽到何四海計劃為此項目貸款四到五個億時,吳新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這個何四海,明明是想玩資本運(yùn)作那一套,偏偏還要擺出一副為地方經(jīng)濟(jì)做貢獻(xiàn)的姿態(tài)。”
劉清明附和:“他搞這個項目,無非是想給新來的領(lǐng)導(dǎo)層一個好印象。他很清楚,以前的靠山快倒了,急于尋找新的庇護(hù)。”
吳新蕊的視線重新落回劉清明身上,語氣鄭重了幾分。
“你要注意,不要在經(jīng)濟(jì)問題上犯錯誤。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我。”
劉清明心中一暖,連忙表態(tài):“請領(lǐng)導(dǎo)放心。我家里也做了點小生意,發(fā)不了大財,但基本生活還是有保障的。”
“如果你想在體制內(nèi)走得更遠(yuǎn),有些紅線絕對不能碰。”吳新蕊的語氣不輕不重,“中央對**行為的容忍度只會越來越低。站得越高,越要管住自己的手。”
劉清明垂首:“我記住了,吳書記。”
離開書記辦公室,劉清明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這才得空,打開徐婕送來的那個厚實的牛皮紙袋。
馬勝利的辦事效率確實驚人。
說好三天,實際上只用了一天多點的時間,就把秦蘊(yùn)虹查了個底掉。
厚厚的一摞材料,足以說明這個女人的背景不簡單。
然而,當(dāng)劉清明一頁頁翻閱下去,臉上的表情卻逐漸凝重起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大大低估了這個女人。
如果不是馬勝利這份詳盡的背調(diào),自己恐怕會在秦蘊(yùn)虹身上栽一個大跟頭。
古話說得好,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尼瑪,太會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