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餌 第096章 “你會有壓力嗎？”

晚風(fēng)徐徐，碎發(fā)飄動，時不時劃過視線。

車燈閃爍，經(jīng)過。鳴笛聲和人聲在晚高峰喧囂不止。

她的目光和注意力卻被完全奪走。

黑色西褲，白色襯衫，握著方向盤的手臂半挽著，露出骨廓清晰的線條筋脈。

昏昧中，他的五官依舊明利深邃。

緊繃的下顎，挺峭的鼻，和那雙沉黑的眸，線條冷感漂亮。

車內(nèi)太黑，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卻清楚地知道，站在路燈下的她，已經(jīng)將眼底的思念和怔愣暴露得徹底。

他輕笑著出聲，“再不上車，同事可就全發(fā)現(xiàn)了。”

“余醫(yī)生。”

余皎忽而落眸，掩去幾乎上涌的情緒。

邁動僵硬的步伐，拉開車門，上車。

周居凜從善如流地啟動車子，駛離。

車內(nèi)的氣氛有些奇怪，兩個人都沒說話。

余皎靜靜地看著遠(yuǎn)處連成線的霓虹燈和車尾燈，握著挎包的手指不斷收緊。

心里壓著一股情緒。

自見到他的那一刻就開始無限的繁殖。

想過很多次再見到他，她大概會十分激動的撲上去抱住，然后大方地說自己很想他。

可現(xiàn)在，卻又不想那么做。

不知道自己在較什么勁，難過來的猝不及防。

周居凜看著前方的路況，眸光深邃。

他本身就是那種不笑的時候就很有距離感的長相，加上幾年商場的歷練，這種距離感慢慢地化成一種壓迫的氣場。

余皎抿唇，輕輕吸了一口氣，看向窗外。

一路無言。

她沒說要去哪里，他也沒問。

最后車子緩緩?fù)５接囵覙窍碌臅r候，她才回過神來。

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無比糟糕的重逢。

她不想邀請他上去，也沒有力氣跟他聊什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就要下車。

開了一下，沒打開。

她沒動。

又試了一下，還是不行。

有些惱怒地轉(zhuǎn)身，卻在下一秒，被他直接抱到駕駛座。

他剛才肯定在向后調(diào)座椅，現(xiàn)在她坐在他腿上，位置仍然綽綽有余。

余皎被嚇了一跳，情緒上頭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打他的力道不大，他捉住她的手，目光緊緊凝著她。

幾秒后，輕嘆，語氣放軟，“對不起。”

“當(dāng)時在飛機(jī)上，我收到信息有延遲。但當(dāng)時我的情緒不太好，所以沒回。”

余皎扭過頭，鼻頭發(fā)酸。

她其實(shí)不是生氣，更多是失落和委屈。

兩秒后，才終于說了見面之后的第一句話。

“那你現(xiàn)在情緒是好的嗎？”

尾音有點(diǎn)啞，看他的眼神也洇著水感。

他的心陡然軟成一片。

情緒是好的嗎。

不知道。

但是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又只能放下。

自他從電話里聽到什么關(guān)于暗戀對象的東西，他便情緒不好。

眼前的女孩到現(xiàn)在都把跟他有關(guān)的東西保存在書桌上。

看過多少遍，保留了多少年，他不知道。

之前的他可以不想，可現(xiàn)在她卻還念念不忘。

他能怎么辦。

骨子里的驕傲和倔強(qiáng)，讓他感到很大的挫敗。

甚至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的心情不可抑制地發(fā)酸，發(fā)苦。

很想知道，余皎對他的喜歡到底有多少。

到底是不是認(rèn)真的。

他很不爽，卻又彎不下骨子去問。

落地的第一刻，看著自己一直沒有回復(fù)的消息，她也沒有問，慌亂和緊張不爭氣地上漲。

心里也渴望著見她。

每天工作到凌晨，只為了把工作進(jìn)度拉到最快，盡早回來見她。

沒辦法，還是第一時間開車過來接她下班。

該怎么跟他說自己沒出息的感情波動。

想見她又覺得自己不爭氣，想問又礙著驕傲強(qiáng)撐著不開口。

幼稚又矯情。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變成這種人。

可內(nèi)心所有復(fù)雜的情緒，不甘、失落、難過、生氣……種種在碰到她委屈的眼神，只能妥協(xié)地化作一聲“對不起。”

算了。

問出來，是為難她，也是折磨自己。

他去牽她的手，摟著她的腰，極具占有欲的姿勢。

想著又怎么樣，人在他這就行了。

他順著她的問題，緩聲道，“好了。”

余皎癟了癟嘴，下一刻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抱住他。

周居凜有一瞬的怔忡。

頸側(cè)感受到女孩臉頰的溫度時，才反應(yīng)過來雙臂用力地?cái)堊　?/p>

騰出一只手掌在她后背輕輕地上下摩挲。

“怎么了？”

“抱歉，我以后不會這樣了，如果錯過你的信息一定及時解釋好不好。”

“這次是我錯了。”

他什么都不顧了，只知道道歉。

余皎埋在他的脖頸處，“周居凜，我好累。”

“今天去查房，一個小孩一直哭一直哭，我一碰他就打我。”

“中午去食堂的時候，拖得好晚，我最愛吃的東西都沒有了，我一點(diǎn)都沒吃飽。”

“晚上出門診，我都要走了，又被家屬質(zhì)疑，說我年紀(jì)太輕，診斷草率，但我真的很認(rèn)真地看了。”

說完，她忍不住落下一滴淚，抽了抽鼻子。

周居凜力道柔和地摸著她的背，心口發(fā)疼，只能把她摟的更緊，“今天我們余醫(yī)生受委屈了。”

“你把我當(dāng)出氣筒行不行，拿我撒氣？我也讓余醫(yī)生傷心了。”

余皎猛地坐起來，捧住他的臉，“你一路上臉色都不好看。”

“冷冷的，我不敢和你說話了。”

周居凜拉開她的手去吻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對不起，寶貝。”

余皎心口顫了一下。

他親到手腕，輕輕的密密的吻。

沒有一絲**。

還叫她寶貝。

好親昵的稱呼。

“……寶貝？”

周居凜笑了聲，“嗯？”

“你也可以這么叫我。”

余皎臉全紅了，眼角的淚還顫巍巍地掛著，反應(yīng)過來，突然流的更歡。

周居凜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他沒遇到這樣的情況。

以前就蘇遇安在他面前哭過，他覺得心煩，往往都是把她扔給孟寂淮。

可現(xiàn)在面對心愛的女孩的眼淚，他手足無措，竟然顯得狼狽起來。

他挺起腰，指腹擦過她的眼淚。

“怎么了？”

余皎情緒有點(diǎn)失控，她捂著眼睛，“昨天我找你的時候就很想要你這樣哄我。”

周居凜意識到不對勁。

她說了這么多，仍像藏著什么似的。

他問：“昨天怎么了？”

她抽噎著，緩了好久，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成功地出聲，依舊捂著眼睛，“那天，我負(fù)責(zé)的一個小男孩去世了。”

周居凜心臟一沉。

“我守了他好幾個晚上，情況本來都好了的。”

“他甚至還給我說了話，還沖我笑，我都以為會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的。”

“可他還是沒撐過去，情況惡化的特別突然，我真的，真的，真的用盡全力了，但他的心率始終上不去，他，他才6歲。”

說到后面，情緒被誘發(fā)出來，委屈和愧疚無限放大。

壓抑著的情緒被他一句誘哄的話沖擊的潰不成軍。

“我太差勁了，當(dāng)時調(diào)解不過來，我想找你的。”

周居凜有一瞬覺得呼吸都生疼。

他拉下她的手，虔誠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吻去她的眼淚，一聲一聲說著“對不起”。

“皎皎，你很厲害了。”

“你已經(jīng)盡力地延長他的生命，不要苛責(zé)自己。”

“醫(yī)院里生離死別常有，你不能讓每一個患者都康復(fù)。”

他幾乎用的是此生最溫柔的嗓音，想到什么說什么。

“寶貝，別哭了，好不好。”

她的哭不是那種歇斯底里，而是無聲安靜地流淚，只是能從說話的語調(diào)中感受到她此刻的顫抖。

像有無形的大手摧折心臟，他的心快要碎裂。

“以后你找我，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及時給你回應(yīng)好嗎。”

“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情。”

余皎緩了會兒，擦掉眼淚，很認(rèn)真道：“我很喜歡你，所以總是忍不住地去尋求你的幫助消解這種情緒。”

她問：“你會有壓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