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笑聲戛然而止,聲音幾度哽咽。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握住天幕中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
“子脩……是子脩回來督糧了……”
“沒想到再見到子脩,竟是以這種方式……”
曹操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
那一句“父親先走,我來斷后!”,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悔恨。那一戰,曹昂斷后,他曹操也斷了后——斷了他最優秀的繼承人,斷了他畢生最大的驕傲。
“丞相,保重身體啊!大公子也希望您能夠安康。”眾人紛紛跪倒在地,眼中含淚。
曹操諸子之中,唯一能讓這些老臣全都心服口服的,只有這位真正的曹家嫡長子——也是他們心中唯一的嫡長子,曹昂!
曹操對眾人的寬慰仿若未聞,雙眼緊盯著曹昂面孔,唯恐錯漏一秒。
當天幕中浮現出曹昂抱起曹風的那一幕,典韋的哭聲甚至蓋過了天幕的聲響。
"大公子戰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公子曹風。三公子也為救大公子拼了命,可惜還是遲了。”典韋紅著眼睛,“你們今日在這里為大公子流淚,可當年宛城之戰,三公子流的是血!為了給大公子報仇,他又單槍匹馬殺了回去,險些被亂箭射死!”
夏侯惇、曹洪等宗室將領聞言,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若非天幕的出現,他們此刻仍在聲討曹風,哪會知道他也曾如此忠勇。
曹操知道典韋不愿提起宛城之戰,便不再追問。況且,也無需多問——天幕自會給他答案。
天幕畫面流轉:曹昂僅用寥寥數語,便既保全了韋婉的顏面,又提振了曹軍士氣。
“大公子才智令人嘆服!”荀攸忍不住贊嘆道。
“這份氣度,這份智慧……”荀彧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曹風最聽曹昂的話。若是曹昂在,他也不必這么忌憚曹風了。
對于長子曹昂的優秀,曹操早已習以為常。
然而此刻,他真正在意的,是曹風看向曹昂的眼神——那是一種純粹的、毫無保留的崇敬。
這與曹操其他兒子看曹昂的眼神截然不同。他們的目光里,藏著敬畏、冷漠,甚至嫉妒。
“若子脩還在……”曹操心中苦澀,“他一定能管教好曹風,不至于讓他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他若在,也能會調解我與風兒之間的父子關系。”
有曹昂繼承自己大業,曹風輔佐,曹家何愁不能興盛?
還有曹風這些年積攢的兵馬和財富——即便不交給他曹操,也必定會交給曹昂,絕不會白白便宜了韋家!
想到這里,曹操胸口一陣劇痛,喉間又是一股腥甜涌上。上天恩賜他兩個如此優秀的兒子,他卻一個都沒能留住。
天幕接下來的畫面,終于讓眾人看清了曹昂與曹風兄弟二人的情誼究竟有多深。也讓他們知道,當年宛城之戰,曹風為何命都不要了,也要給他大哥報仇。
夏侯淵語氣很酸:“我記得這把匕首!我想盡辦法都沒能從子脩手里換來,結果他竟送了曹風。”
“你說的‘辦法',就是死皮賴臉地往曹昂府里跑,每天蹭吃蹭喝,還嘮叨個不停?”夏侯惇毫不留情地拆臺。
曹休聞言忍不住笑出聲,被夏侯淵狠狠瞪了一眼。
夏侯淵老臉一紅,立刻反駁:“你最不要臉!知道曹昂孝順,故意裝病騙他,說是只有這把匕首能解你心疾。”
“胡說!我那日是真染了風寒!”夏侯惇梗著脖子辯解。
曹操也記得曹昂有一把心愛的匕首,時常拿出來擦拭。難怪他見到曹風手中的匕首眼熟,原來是曹昂送的。
因為這把匕首,他還將曹風趕出了曹府。如今想來,他后悔不已。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夜,是曹昂忌日,也是韋婉的忌日。
曹操醉酒后獨自回到曹府。他發現有一個人正坐在曹府門前,小心擦拭著匕首,邊哭邊笑,嘴里還嘀咕著什么。
曹操沒看清人臉,以為是刺客,被嚇個踉蹌。
待看清是曹風后,曹操憤怒道:“你這逆子瘋了不成?”
隨后,只見曹風對他詭異的一笑,“父親先走……”
曹操被嚇的倒退幾步,又聽見曹風又道:“孟德,我苦等你這么些年,為何正門入不得?”
曹操被嚇的拔腿就跑,繞了一圈,才從后門回了曹府。
之后曹操每次見到曹風擦拭匕首,都會想起那晚的事情。便將其趕出了曹府。
如今,曹操幡然醒悟,原來曹風不是被曹昂或韋婉附身來向自己索命的。而是曹風故意嚇唬他。
因為是他曹操,害死了自己最敬重的大哥!
天幕畫面一轉,又將曹操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此時天幕浮現出曹嵩財寶被劫的片段。
曹操哭笑不得:“這小子,連他爺爺的財寶都敢動,還栽贓給陶謙?”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明白,為何當年曹嵩堅持要他攻打徐州,還特意囑咐帶上曹風——合著是讓這小子盯著他,怕他私吞了曹嵩的寶貝!
劉曄若有所思地捋著胡須:“難怪當年陶謙百般辯解,原來真有隱情。”
荀攸嘆服道:“又是連環計!三公子是想讓丞相下定決心,盡快攻打徐州。主公孝順,曹太公的話肯定會聽。”
荀彧搖頭道:“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若早些出兵,徐州盡數被丞相攻破,便可迅速回師兗州。兗州也不會被呂布趁機奪走多個城池。”
眾人沉迷不語,似乎都不愿意提及當年的不光彩事情。
天幕上,令曹操意外畫面出現了。
曹嵩竟在曹風的利益蠱惑下,將那雙魚玉佩主動送給了他。那可是老爺子最心愛的東西!當年他想盡辦法都沒能弄到手。
同時,曹操暗自慶幸,還好當年沒答應曹嵩,讓曹風負責清點戰利品,否則被這一老一小兩只狐貍盯上,自己家底兒都會被搬空。
當天幕映出曹風祭奠曹騰的場景時,曹操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嫉妒。曹風對曹嵩孝順,甚至對一個太監孫立都如此恭敬,為何偏偏對我這個親爹如此冷漠?
諸子之中,也只有曹風對他如此。
曹操猛然想起一事,“賈詡怎會如此拖沓。怎么還沒把我的那些兒子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