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王虎,負(fù)責(zé)清理全營馬廄三日,以儆效尤!”
此舉,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震驚了整個先鋒營。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個新上任的沈百夫長,不僅殺伐果斷,而且護(hù)短到了極致。
動他的人,就是不行!
隊(duì)伍集合完畢,準(zhǔn)備出發(fā)。
就在沈之奕即將跨上馬背時,一個不起眼的小兵快步走過他身邊,趁著眾人不注意,飛快地將一張紙條塞進(jìn)了他的手心。
沈之奕不動聲色地握住紙條,翻身上馬。
他展開手掌,紙條上只有一個墨跡潦草的字。
“林”。
沈之奕率領(lǐng)著百人隊(duì),踏上了前往鷹嘴崖的官道。秋風(fēng)蕭瑟,卷起漫天黃沙,隊(duì)伍里彌漫著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他特意挑選了這條路,表面上看起來平坦寬闊,是大乾王朝運(yùn)送物資的主干道,實(shí)則沿途山林密布,最是適合藏匿伏兵,也最適合引蛇出洞。他就是要讓那些藏在暗處的釘子覺得,他沈之奕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yùn)的莽夫,選了一條最愚蠢的送死之路。
陶建和鐵鼎護(hù)衛(wèi)在他左右,神情肅穆。他們不明白沈之奕為何要走這條路,但他們無條件相信沈之奕的判斷。
“大哥,這條路……是不是太扎眼了?”陶建壓低聲音問道。
沈之奕目視前方,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就是要扎眼,不扎眼,魚兒怎么上鉤?”
他手中的“臨機(jī)處置令”冰冷堅(jiān)硬,就像他此刻的心。他知道,這趟押運(yùn)是卞人雄的投名狀,也是他自己的。而他的軟肋,被他留在了那個看似安全,實(shí)則暗流洶涌的軍營里。但他更清楚,蘇杏吟,從來都不是需要被藏起來的軟肋,而是他最鋒利的一把刀。
與此同時,雁門關(guān)軍營內(nèi)的溪水邊,一場好戲正在上演。
蘇杏吟抱著一大盆剛換下來的被褥和衣物,故意在布滿青苔的石階上“一不留神”,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朝冰冷的溪水里栽去。
“啊!”
一聲驚呼,伴隨著“噗通”一聲巨響,她連人帶盆摔進(jìn)了水里。秋日的溪水刺骨冰寒,瞬間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讓她狼狽不堪。
她掙扎著從水里站起來,渾身濕透,發(fā)髻散亂,幾縷濕發(fā)黏在蒼白的臉上,凍得瑟瑟發(fā)抖,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這邊的動靜,果然立刻吸引了不遠(yuǎn)處的注意。
張阿月正帶著幾個平日里跟她交好的婦人,端著木盆過來洗衣,看到蘇杏吟這副落湯雞的模樣,當(dāng)即就笑出了聲。
“哎呦,這不是沈百夫長的夫人嗎?怎么這么不小心啊?”張阿月扭著腰走過來,語氣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
她身邊一個婦人也跟著幫腔。“可不是嘛,真是個掃把星。自己倒霉就算了,還克得自己夫君要去走那九死一生的押運(yùn)道,我看啊,沈百夫長這次是兇多吉少了。”
“就是就是,娶了這么個罪臣之女,能有什么好下場?”
刻薄的言語像刀子一樣飛過來。
蘇杏吟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像是被嚇壞了,又像是被凍壞了。她怯生生地開口,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張家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腳亂地想去撈水里漂走的衣服,卻越幫越忙,身子一晃,又“失手”打翻了旁邊張阿月剛放下的水盆。
“嘩啦”一聲,一盆滿滿的臟水,不偏不倚,全都潑在了張阿月那身簇新的綾羅裙子上。
張阿月的笑聲戛然而止,她低頭看著自己裙擺上那一大片污漬,臉都?xì)饩G了。
“你個小賤人!你是故意的!”張阿月尖叫一聲,徹底撕破了臉皮,揚(yáng)起手就朝蘇杏吟的臉上扇去。
周圍的兵卒和婦人都圍了上來,指指點(diǎn)點(diǎn)。在他們看來,這蘇杏吟確實(shí)是太笨拙了,惹惱了張阿月也是活該。
就在張阿月的巴掌即將落下的一瞬間,蘇杏吟突然抬起頭,凄厲地哭喊出聲,聲音大到足以讓半個營區(qū)的人都聽見。
“張家嫂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出身罪臣,整日里指使我干活!這些我都認(rèn)了!可你……你怎么能為了逼我離開,就憑空污我清白,說我為了換一床厚被子,就跟軍需處的王軍需官有染啊!”
這一嗓子,如同一道驚雷,在圍觀的人群中炸開。
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大家面面相覷,腦子里飛速運(yùn)轉(zhuǎn)。王軍需官那好色貪婪的德行,營里誰不知道?再看看蘇杏吟這絕色的容貌,和她之前確實(shí)去軍需處要過被子的事……
一瞬間,所有人都腦補(bǔ)出了一場“美貌孤女被惡官覬覦,又遭妒婦惡意中傷”的年度大戲。
人群里立刻就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我就說嘛,老王那家伙看見漂亮娘們就走不動道,蘇姑娘這么好看,他能放過?”
“這張阿月也太毒了吧?自己仗勢欺人就算了,還編這種瞎話來毀人名節(jié)!”
“可不是,沈百夫長剛走,她就這么欺負(fù)人家媳婦,太不是東西了!”
輿論瞬間反轉(zhuǎn)!
張阿月舉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她被蘇杏吟這突如其來的反咬一口給弄傻了,氣得渾身發(fā)抖,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了!”
“你就有!”蘇杏吟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愛,“你還說……還說要不是你夫君王百夫長護(hù)著,王軍需官早就得手了……嗚嗚嗚……我夫君才剛走,你們就這么合起伙來欺負(fù)我……”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沒人注意到,蘇杏吟在一次“傷心欲絕”的踉蹌中,身體靠向了不遠(yuǎn)處王軍需官的營帳。她的手指飛快地一動,一小塊從張阿月那身名貴裙子上悄悄剪下的碎布,被她不著痕跡地塞進(jìn)了營帳的門縫里。
張阿月百口莫辯,氣得快要昏過去。
“吵什么吵!成何體統(tǒng)!”
一聲爆喝傳來,王校尉黑著臉,帶著幾個親兵撥開人群走了進(jìn)來。他本就是被請來看張阿月如何教訓(xùn)蘇杏吟的,沒想到看到的是這副場面。
張阿月一見靠山來了,立刻哭喊道:“叔!您可要為我做主啊!這小賤人潑我臟水,還敢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