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響起的清脆指令,仿佛澆在雪地里的一壺開水,裹挾著一股熱流竄入體內,瞬間驅散了蘇亞所中的【呆滯】、【僵硬】狀態!
隨后,
“第一拘束,解放!”
“此戰,即為生存而戰!”
“承認——梅莉!”
高聲清朗又快速簡潔的頌唱聲中——
身體簡直像是被催眠了一樣,在這一過程中開始瘋狂地分泌腎上腺素!
以比大腦更快的速度,
身體便擅自行動了起來!
“吁~吁——吁吁!!!”
在戰馬的驚叫聲中,必中的一記墜擊砸了個空,馬匹不受控制地向著戰壕的坑洞中跌去。
而蘇亞感到自己正以一個僵硬又扭曲的姿勢翻滾——
即身體反應過來了,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于是身體強行拽著腦子翻滾,臉頰幾乎是貼著蹬落的馬蹄被拽開,甚至還能感受到馬蹄前呼呼呼的風,然后,整個腦袋塞進了滿是鮮血的泥地里打轉,在這過程中狠狠吃了一嘴沙子,
直到,
他撞到了一具尸體。
亞瑟·潘德拉貢的尸體。
來不及多想,蘇亞從泥地里拔出腦袋,便看到了,
那把插在尸體之上,殺死了亞瑟王的騎士劍。
那是自己的劍!
并且,不知道為什么,蘇亞立刻理解了這把劍,這把魔術劍的真名——
【妒恨無名之毒】!
“拔劍!”
清朗、冷靜,又準確的那道女聲再度響起,
蘇亞立刻抬手握向劍柄。
然而,
隨戰馬一同墜入坑洞中的騎士竟踩著馬鐙迅捷地脫馬翻滾落地,并在這一過程中,拔出綁在背后的1.5米長短矛,以矛頭豎斬向蘇亞的手臂。
如果蘇亞繼續試圖拔劍,那么這一擊將直接把他的手給切下來!
這一刻,蘇亞的內心陷入糾結,
因為指揮他的那道聲音并沒有繼續發出下一道號令!
也就是說,
他要么選擇相信,繼續頂著被切斷手掌的風險去拔劍,要么——退后,放棄拔劍,按照自己的判斷躲避這一擊。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
蘇亞咬著牙,抬起頭,雙目睜大,怒瞪向騎士,
面前的騎士長著一張布滿雀斑,很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普通人的臉,但他那兩只眼睛卻猶如黑夜中的火炬,又像是經驗老道又頑皮的法師,以一種輕蔑的目光,俯視著矮他一頭的蘇亞。
那目光沒有聲音,卻仿佛將全天下的譏諷,嘲笑,與貓戲耗子般的形容詞全部大聲念了一遍!
于是,
讀出這一點的蘇亞咬了咬牙,強行抑制住內心中想要逃跑的念頭,
選擇了拔劍!
他不退反進,猛地向前大踏一步,幾乎將自己的胸膛、與所有的破綻全部都送給了對方,
穿著露趾靴子的腳掌在滿是鮮血的泥濘地面重重一碾,
并在下一刻,向前傾動身體,
整個人飛撲一樣,雙手緊緊抱住騎士劍朝前一滾!
噌!
劍被從亞瑟·潘德拉貢的胸膛中拔出!
蘇亞幾乎是將脖頸都置于那桿短矛斬落的途徑下!
幾乎是做出這個選擇的同一時刻,
“砰!”
一聲短而急促的炸響,宛如子彈般的事物激射而至,狠狠撞擊到騎士劈斬而下的短矛側面,將矛鋒彈歪,救了蘇亞一命。
騎士猛然皺眉,手掌微麻,立刻去看偷襲自己的事物,
卻發現,剛剛射過來的那東西,竟然只是一片平平無奇的粉色花瓣!
而不等他訝然,
“撞他!”
十米外,一道略顯慌張的腳步聲伴著一聲果決的命令下達!
應著聲音的指揮,蘇亞用腦袋狠狠撞上騎士的胸膛!
如果對方是正常的騎兵,蘇亞這一舉動毫無疑問會撞到人家的胸鎧上,撞得自己頭暈眼花也無法對對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過此時,蘇亞面對的不是作為馬其頓騎軍主力的伙伴騎兵,而是馬其頓的探馬赤,
他們是著皮甲的哨騎兵。
騎士眼中露出驚愕之色,被蘇亞頂得胸口一悶,腳后跟不受控制抬起,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后猛跌下去!
然而,
不等蘇亞趁這個機會朝對方脖頸上砍一劍。
十米外,急驟如雨的指令繼續下達!
“轉身,格擋,進步,突刺!”
蘇亞猛地轉身扭頭,便見——
另一個騎士此時正在他的背后,雙手握持短矛朝前捅刺。
剛才如果他沒有拔劍而選擇向后躲避,會立刻被這一槍捅穿心臟!
而現在,
蘇亞雙手捏緊劍柄,猛然抬劍于胸!
格擋!
“噌噌噌噌噌!”
槍矛的寒鋒貼著劍身的鋒刃擦出一連串火花!
最后,槍矛后的十字槍架被格架在這柄騎士劍的十字劍柄上,沖勢驟然一頓。
蘇亞只覺得自己此刻正扛著一頭蠻牛,肩膀簡直要脫臼了一樣,
他緊接著立刻壓低身子,以劍身的強刃彈開短矛的鋒刃,而后抬腳橫插入對方的腳踝邊,
進步!
但下一擊卻并不是如那道聲音指揮的那樣回拉臂膀,隨著進步旋劍調整姿勢進行突刺,也非以刃鋒彈開后,以左手推劍柄,將豎直的劍推平銜接右斬!
對方的指揮充滿了教科書式的刻板,是一種劍兵應對槍兵的經典防守反擊手段,
但這一點的前提是——
對方是個正常的槍兵,是那種握著2.5米以上大槍的槍兵。
但馬其頓探馬赤們所用的武器是1.5米的短矛,僅比蘇亞手里的劍長那么一點,
在槍已經戳到蘇亞后腦還要后的位置時,
雙方此時的身位已經遞近到沒辦法立刻發動突刺的余地,并進入到了一個前力已盡,后力未生的尷尬時段。
所以,
蘇亞在觀察到這一點,腦子瘋狂運轉了0.1秒后,本能地選擇了使用踹腳 肩撞。
他的腳貼著對方的后腳前推,肩膀向著對方的胸窩猛然一頂,就像他無數次看劍戟片時照著練時的動作一樣!
被撞到胸口的騎士悶哼一聲,想要收槍推開蘇亞,
而蘇亞則借著這股推擊的力道拉開身位,一只腳死死扎根于地面,旋轉起身體,雙手抻直緊握著劍柄,整個人像個陀螺一樣狠狠轉動起來!
噗嗤!
劍刃被甩出一個夸張的離心圓軌跡,最后不知道砍到了哪。
蘇亞被濺了一臉的血。
“哈......哈~哈!”
他大口喘著氣,一邊咽著唾沫,一邊滿臉呆滯地望著劍刃上汩汩滾落的熱血。
我......我他媽又殺人了?
“小心!”
那道一直出聲指示蘇亞的聲音忽然驚呼道,
蘇亞立刻扭過頭,
此時他眼前蒙著一片猩紅,只能隱約看見方才被撞倒那名的騎士已經爬了起來,此時正握著一把從腰側拔出的短匕,近乎是一種快要飛起來的姿勢奔跑,身形輕盈的不可思議,飛躍著起跳兩米余高!
而蘇亞在這一刻則是忽然感到有些茫然,
他對并非誤殺,而是親手殺死了一個人類,但自己竟然沒有什么特別愧疚的感覺而感到極度的不適。
這種違背傳統意義上愉悅的背德感折磨著他的良知。
并且,
不知為何,面對以如此反人類常識‘飛’起來并即將向自己發起猛烈進攻的騎士,蘇亞感到的卻并非是之前那種絕對無法戰勝,對方只要動手,自己就會死去的恐懼。
因喜好而看過無數劍戟片、動作片解析視頻,并且自己嘗試過一幀一幀對照著視頻進行過動作完美復刻的蘇亞,
實際上具備著一種在現代牛馬圈基本用不上的能力,
【識破】。
盡管眼前的騎士此時展現出超過正常人類的運動能力,
但是,憑借著此刻腎上腺素狂飆而臨時忘卻了恐懼與身體受到強化的狀態,
蘇亞已經看穿了此人將使用出的招式。
所以,
他此時的眼神既迷茫,又清醒。
“這小鬼......”
急躍而下的騎士在看到蘇亞的眼神時,目中不由得閃過一抹難以理解的訝色,他從未見過有著這種眼神的戰士!
但很快,這種難以理解化為審判異端一樣的暴虐殺意。
“去死!”
他獰聲一喝,在半空中揮動雙臂,雙手握緊短匕,朝著蘇亞的面門鑿擊而下!
然而蘇亞卻只是站在原地,絲毫不躲,
他抬手擲劍,令整把劍在半空中彈動著反轉過來,
而后,
抬起雙手,死死攥住劍刃尖端的弱刃區域,將劍身——倒握!
像是揮擊棒球棍一樣,將手中的劍當做戰錘一樣使用,猛甩了出去!
從一開始蘇亞就發現了,這把略小一號的騎士劍壓根就不是什么正經騎士劍,而是一種名為手半劍,或被稱為雜種劍的,出現在15世紀的玩意。
只是因為亞瑟·潘德拉貢的出現而讓他感到時空的錯位而不敢相認。
它集闊劍的輕便,騎士劍的突刺,雙手劍的劈砍、斬擊,長劍的經典于一體,一手半,顧名思義,介于雙手和單手之間,并且這種劍除了正常的劍刃強攻和用十字劍柄格擋外,還有另一種用法——
把劍倒過來,把劍柄當戰錘用,這種同時具備殺傷力且可模擬戰錘破壞力進行破甲的劍一直統治中世紀戰場直到中世紀結束。
這就是雜種劍!
倏!
一寸長一寸強的原理抹平了雙方仍在人類范疇內的身體素質差距,甚至于反超,
繼而,后發而先至!
劍柄旋飛了出去!
劍柄的十字尖頭砸開對方意識到不對勁后,一臉驚悚試圖抬起來格擋的匕首,狠狠旋轉著鑿進了對方的腦子里。
噗嗤!
這位像盜賊一樣飛起來的騎士砰地一聲墜機。
對方根本沒想到,蘇亞居然敢在無護手的情況下,徒手倒握雜種劍揮出!
鮮血噴濺,淋了蘇亞一頭!
蘇亞這才大喘著氣,捂著被劍刃割開不住流血的手掌一屁股癱坐在地。
他有些茫然地望著環繞著自己的三具尸體。
從穿越到現在,不到10分鐘的時間,他......就已經干掉了三個人?
不是,這他媽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而就在這時,
咯、咯、咯!
一陣宛如風暴般,骰子敲擊在頭蓋骨上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