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從密道鉆出時,后頸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領。
素音的竹屋隱在青云宗外山的青竹深處,他摸黑繞了三圈,確認沒有追蹤者的魂力波動,才翻身躍上窗臺。
“動靜比上次大。“素音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燭火在她指尖亮起,映得她白衣上的藥香更濃。
她正在調配傷藥,青瓷碗里的淡紫藥汁泛著微光,見他進來,隨手拋過一方帕子,“擦把臉,天牢的霉味能熏醒半座山。“
林焰接過帕子的手微微發顫。
他摸向懷里,青銅碎片還在,貼著心口發燙。
昨夜在天牢潭底,墨陽真人說的“封印在黑龍逆鱗下“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此刻他迫切需要答案——比需要呼吸更迫切。
“魘羅信物。“他扯下腰間的皮囊,將那枚黑玉牌拍在桌上。
玉牌表面的魔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是他從鐵寒身上搜來的,“還有這個。“他又摸出青銅碎片,邊緣的半枚龍紋與玉牌底部的刻痕嚴絲合縫。
素音的指尖在玉牌上輕輕劃過,眼尾微挑:“你倒是會撿寶貝。
這魘羅紋是百年前青云宗禁術,專門封印活物的魂識。“她突然頓住,指甲在玉牌側面敲了敲,“有夾層。“
林焰呼吸一滯。
他早該想到,鐵寒作為趙無極的死士,不可能隨身攜帶普通信物。
他捏起玉牌,運起噬魂黑龍的魂力——這是他唯一能信任的力量。
暗紫色的魂力順著指腹滲入玉牌,原本死寂的魔紋突然活了過來,像無數條黑蛇在玉面游走,最終在中央凝聚成一枚微型魂紋陣盤。
“需要特定魂力激活。“素音的聲音低了些,“試試你的......“
“黑龍之力。“林焰替她說完。
他沒有猶豫,掌心翻起一縷幽黑的龍息。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暴露黑龍的氣息,即便在素音面前。
龍息剛觸到陣盤,整枚玉牌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映得兩人臉上都鍍了層金箔。
影像在半空中浮現。
林焰的喉嚨突然發緊。
畫面里的男子身披玄色龍紋長袍,腰間玉佩刻著林家族徽——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面容,卻與父親林嘯天有七分相似。“爺爺......“他脫口而出,指尖幾乎要碰到那道虛影。
“林震山。“素音的聲音像浸了冰,“你爺爺林震山,百年前林氏家主。“她盯著影像里的人走向青云宗大殿,身后跟著十幾個林氏族人,“族史記載他死于叛亂,可這影像......“
影像里的林震山停在殿中央,轉身對鏡頭露出苦澀的笑:“若有后人見到此景,當知我林氏世代背負的,是替天玄大陸封印噬魂之禍的枷鎖。
黑龍傳承不是榮耀,是......“
“咔——“
陣盤突然爆出噼啪聲響,影像戛然而止。
林焰的手重重砸在桌上,震得藥碗里的藥汁濺出幾滴。
他轉頭看向素音,瞳孔里還殘留著金光:“你早知道。“
素音沒有否認。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腕間的銀鈴輕響:“我母親是墨陽真人的醫官。
二十年前,她替你母親蘇婉治過傷,看到了林氏秘典里的記載......“她突然抓起案頭的玉簡,“這是她臨終前塞給我的,說只有'能喚醒黑龍的人'能解開。“
玉簡入手微涼,林焰卻覺得燙得慌。
他望著素音眼底的血絲——那是熬了三夜替他配解藥留下的——喉結動了動:“你母親......“
“被趙無極的人沉了潭。“素音打斷他,聲音輕得像飄在竹梢的霧,“她最后說,噬魂封印的鑰匙在林氏后人手里,而那個人......“她突然抬頭,目光灼灼,“是你。“
窗外的竹影突然晃了晃。
林焰的耳尖微動。
他聞到了熟悉的鐵銹味——是魂將境供奉身上的玄鐵甲味。“他們來了。“素音的臉色瞬間蒼白,她沖向窗邊,卻被林焰拽住手腕。
“你留下。“林焰將玉簡塞進她掌心,又搶回來,“不,你應付他們,我去地下丹房。“他指腹擦過她腕間的銀鈴,“記得用你那套'替長老煎藥'的說辭,他們查過十次,信的。“
“林焰......“
“快走!“林焰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
他踢開案下的青磚,露出黑洞洞的密道入口。
背后的敲門聲已經響起,像重錘砸在人心上。
他最后看了眼素音攥著玉簡的手,翻身躍進地道。
地道里的霉味撲面而來,林焰摸黑往下爬。
他能聽見素音打開門的聲音,能聽見守衛粗重的喘息,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而掌心里的玉簡還留著素音的溫度。
他知道,等他找到地下丹房的丹爐,等他將這枚玉簡投進烈焰,所有的秘密都會像被撕開的繭,露出最核心的那根絲。
而那根絲的盡頭,或許就是父親當年為何自愿背負叛族罪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