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全甲戰將總第16章 借我骨灰盒有大用
報告完畢,指揮室里只剩下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梁司令依舊背對著他們,面朝著沙盤上那代表著未來戰場的復雜地形,仿佛在審視一場無形的風暴。他沒有立刻回應,寬闊的背影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凝重,像一座沉默的山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帶著千鈞的重量。夏之國和虎之薌屏息凝神,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墻上掛鐘的秒針,發出規律而冰冷的“嗒、嗒”聲,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終于,梁司令緩緩轉過身。他的面容剛毅,歲月和風霜刻下了深刻的紋路,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霧,直抵核心。那目光掃過夏之國,掃過虎之薌,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最后定格在無形的虛空中,仿佛穿透了墻壁,看到了格斗館里那群失魂落魄的鋼鐵戰士。
他沉默著,走到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前。沒有坐下,只是伸出右手食指,那指關節粗大有力,帶著軍人的印記。食指的指尖,輕輕地、一下下地敲擊在堅硬的桌面中央。
“篤、篤、篤……”
聲音并不響,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特的節奏感,在寂靜的指揮室里回蕩。每一次敲擊,都像敲在夏之國和虎之薌的心上。他們看到司令員的目光沉靜而銳利,那敲擊的指尖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
幾秒鐘后,敲擊聲戛然而止。
梁司令抬起頭,目光如炬,斬釘截鐵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砸進空氣里:
“讓樂正軍頂上去!”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力,瞬間驅散了指揮室里的凝滯。
“立刻!馬上!”梁司令的語調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戰場指揮特有的緊迫感,“沒有時間給他們慢慢舔傷口!新的靈魂,必須現在就立起來!樂正軍就是那塊料!告訴那小子,他不是在接替朱石磊的位置,他必須,立刻成為朱石磊那樣的魂!把整個隊扛起來!用最短的時間,把所有人的心氣,給我重新點燃!燒起來!”
命令如同戰鼓擂響,瞬間點燃了指揮室的空氣。夏之國和虎之薌猛地挺直腰板,眼神中的凝重瞬間被一種豁然和決然取代。“是!司令員!”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洪亮堅定,如同出鞘的利刃。夏之國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明白!我馬上去辦!誓師大會,明早八點,全甲格斗館!”
秋夜的風像冰冷的刀片,刮過西京軍區營房的窗欞。樂正軍的單人宿舍里,燈沒開,只有窗外路燈昏黃的光滲進來,切割著他雕塑般凝固在椅子上的身影。桌上攤著戰術筆記,筆尖懸停,墨跡早已在紙面洇開一個黑洞,如同他此刻的心。朱石磊倒下的情景,戰友們盔甲縫隙里透出的死寂眼神,輪番碾過神經。哀兵……哀兵如何能戰?他指節捏得發白,幾乎要嵌入掌心。
刺耳的座機鈴聲猛然撕裂死寂。他一把抓起話筒,虎之薌處長沙啞的聲音撞入耳膜:“樂正軍!司令員命令,明早8點,格斗館,誓師大會!”命令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電話掛斷,忙音單調地響著,像倒計時的喪鐘。樂正軍緩緩放下話筒,冰冷的塑料硌著掌心。時間!只有一夜!一夜之間,如何把這一盤散沙,重新熔鑄成鋒利的刀?
他猛地站起,像困獸般在狹小的空間里踱步。盔甲的影子被路燈拉長,扭曲地投在墻壁上,如同無聲的拷問。講道理?太蒼白。談榮譽?太空洞。朱石磊的名字……是此刻最鋒利的刀,可如何握住刀柄,而不被它割得鮮血淋漓?他停在窗前,額頭抵上冰冷的玻璃,窗外是沉沉的軍營夜色,和他此刻的心一樣,沉重得透不過一絲光。
就在絕望的藤蔓即將徹底絞緊心臟的瞬間,一個聲音,仿佛穿透了百年的塵埃與戰火,帶著古老青銅器般的蒼涼與重量,幽幽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在他靈魂最深處、那個打坐著烈祖父的佛龕中響起:
“骨灰盒……”
當空炸雷!樂正軍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
那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馬蹄,敲打在時間的鼓面上:
“……軍令狀。”佛龕烈祖再度三字炸雷。
轟——!
仿佛一道撕裂黑夜的閃電劈入腦海!樂正軍猛地挺直了脊背,一股滾燙的、近乎毀滅性的戰栗從尾椎骨直沖頭頂!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玻璃,而是血與火焚燒的戰場,是先祖以筆為刀,劈砍官僚貪墨惡獸的決絕背影!哀傷?不!哀傷必須燃成焚天的烈火!軍令狀不再是紙上的字,而是用生命和最后的歸途寫下的血契!
他緩緩轉過身,黑暗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驟然爆發出熔巖噴發般的光焰。一個石破天驚的念頭,帶著先祖的殺伐之氣,在他心中轟然鑄成!??
深秋的寒夜里,樂正軍裹著軍大衣,站在朱石磊家門口,活像凍僵的企鵝。他盯著門鈴研究了半分鐘,終于下定決心按下去,門鈴“叮咚”一響,嚇得他差點把軍帽都甩飛了。
門開的瞬間,奧克蘭姑娘阿納斯塔西婭裹著羊絨睡袍出現,栗色長發亂蓬蓬的像團蒲公英。“樂正軍副大隊長?”她揉著眼睛,睡意朦朧,“這大半夜的,您不會是來查哨的吧?”
樂正軍縮著脖子往門縫里鉆,凍得通紅的鼻尖差點碰到人家姑娘的睫毛。他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嘿嘿笑道:“那個...…嫂子啊,咱明兒個要舉行誓師大會。兄弟們都有點…...那個。你看,能不能把朱隊長的骨灰盒,借我去鼓舞鼓舞士氣,激勵斗志?”
阿納斯塔西婭瞪圓了眼睛,睡裙下的赤腳不自覺后退半步。樂正軍見狀急忙擺手:“不是要拿去打仗!就明天誓師大會擺上供臺,讓兄弟們摸摸骨灰盒,沾沾隊長的虎威!”他急得直跺腳,軍靴在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姑娘突然“撲哧”笑出聲,眼角還掛著淚花:“你們這些當兵的,盡整些奇招。骨灰盒在書房第二層柜子,當心別碰倒他生前最愛的茶壺。”樂正軍如獲圣旨,敬禮的手還沒放下,人就竄進了書房,活像只偷油的田鼠。
窗外北風呼嘯,書房的臺燈映著樂正軍小心翼翼捧著骨灰盒的身影。骨灰盒上朱石磊的照片還是笑著的,仿佛在說:“拿去用吧,別給我丟臉。”樂正軍鼻尖一酸,突然覺得手里的木盒沉甸甸的,像揣著全隊100多個兄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