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千載難逢,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咱們得死死抓住嘍!”
“趁著這股東風,把‘興安獵人’這塊金字招牌,給他徹底打響!讓全省,不,讓全國都知道這個牌子!”
“嗯,黃哥,您說得對。”
林東深吸了一口冰涼但干凈的空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那雙在雪地里跋涉了多日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也亮了起來。
“黃哥,這份情,我們靠山屯上下,都刻在骨頭里了。”
林東看著黃建發(fā),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誠懇:
“您對‘興安獵人’的這份力挺,我林東也拿小本本記下了,一筆一劃,清清楚楚。”
“往后,咱們的買賣,只會越做越紅火!”
“哈哈!爽快!林老弟,我就稀罕你這股子不墨跡的勁兒!”
黃建發(fā)一巴掌重重拍在林東的肩膀上,笑得比剛才還暢快:
“放心大膽地干!有哥哥我在后頭給你撐腰,保證錯不了!”
“咱們哥倆強強聯(lián)手,保管把這‘興安獵人’做成響當當?shù)凝堫^大品牌!”
凜冽的寒風刮過,吹在臉上,卻好像沒那么刺骨了。
兩人的手,再次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周圍是村民們感激涕零的目光,和救援隊戰(zhàn)士們忙碌搬運物資的身影。
遠處是連綿起伏、被雪覆蓋的蒼茫大山。
頭頂上,那片鉛灰色的天空,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裂開了一道縫。
一點點金色的陽光,正努力地從云層后面擠出來。
雪災帶來的陰霾,似乎正在被這突如其來的希望和滾燙的人情味兒,一點點掰碎了,揉爛了,吹散了。
天,像是要晴了。
當晚,靠山屯的村口,破天荒地像趕大集一樣熱鬧。
李長山老爺子扯著嗓子張羅,幾堆大篝火“噼里啪啦”燒得旺旺的,火星子直往天上躥。
雪地映著火光,亮堂堂的。
“都別掖著藏著了!今兒敞開肚皮吃!”
老爺子一吆喝,家家戶戶把壓箱底的土豆、干菜疙瘩都掏了出來。
救援隊送來的救濟糧里,白面精貴,摻上苞米面,婦人們麻利地在鐵鍋邊上,貼了一圈黃澄澄的大餅子。
林東讓李勤他們把打來的幾只野雞、山兔子拾掇干凈,穿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
“滋啦——滋啦——”
金黃的油珠子直往下滴,滾到火炭上,又激起一陣更濃的香氣。
半大小子們圍著火堆,口水差點沒把腳面子淹了。
救援隊的同志和黃建發(fā),那可是貴客中的貴客。
幾個墊著厚實干草的木墩子,就是上座。
酒,是村里自家釀的“悶倒驢”,渾濁,辣吼,一口下去,像吞了團火。
可這火,暖心暖胃。
“來來來!弟兄們!黃老板!”
李長山端著個豁了口的粗瓷大碗,臉膛被火光映得跟剛出爐的磚頭似的,紅彤彤的。
“咱山里頭窮,沒啥好東西招待!這點土產(chǎn),大家伙兒別嫌棄,吃好喝好!”
救援隊的領頭干部是個爽快人,也端起碗,聲音洪亮:
“老村長,你這話就外道了!大伙兒都平平安安,這精氣神兒還這么足,我們這心就落了地!”
他把碗朝向村民們:“這杯,我們敬靠山屯的老少爺們兒!敬你們這股子不向老天爺?shù)皖^的犟勁兒!”
“好!”
“敬靠山屯!”隊員們呼啦一下全站起來了。
黃建發(fā)更是個場面人,直接抄起旁邊的小酒壇子,“咕咚咚”給自己倒?jié)M。
“李村長!干部同志!還有靠山屯的爺們、娘們、娃兒們!”
他嗓門敞亮,帶著股走南闖北的豪氣。
“我老黃啥陣仗沒見過?但今兒個,在這靠山屯,我是真服了!”
他伸出大拇指,先指了指周圍一張張樸實的臉,又指了指背后黑沉沉的興安嶺。
“服你們這兒的人!服你們這兒的山!有骨氣!”
“啥也不說了,都在酒里頭!干!”
他脖子一仰,一碗“悶倒驢”見了底,惹得滿堂喝彩。
氣氛,瞬間熱鬧起來了!
“我敬你一碗!”
“老哥,來,咱倆走一個!”
酒碗子“當當”碰得山響,糙野的笑聲,孩子們打鬧的尖叫,篝火炸裂的噼啪聲,在這寂靜的山谷里傳出老遠。
烤肉的焦香、面餅子熟透的甜香,混著松木枝燃燒的煙火氣,一個勁兒往鼻孔里鉆。
連日來的饑餓和寒冷,好像都被這熱乎氣兒給熏跑了。
人群邊上,一個稍微安靜的角落。
白雪捧著個本子,借著跳動的火光,拿著根削尖的鉛筆頭飛快地畫著。
她畫漲紅了臉膛、唾沫星子橫飛的李長山。
畫黃建發(fā)敞著懷,笑得露出后槽牙的豪邁。
畫村民們咧著嘴,眼里閃著淚光的感激。
畫那些圍著篝火瘋跑,小臉蛋映得通紅的孩子......
雪災之后,靠山屯這難得的暖和氣兒,這股子鮮活的希望,她都想記下來。
酒過三巡,肚子里墊了食,話匣子也徹底打開了。
天南海北地胡侃,從屯子里的雞毛蒜皮,到國家大事的只言片語。
黃建發(fā)啃完一只油汪汪的烤兔腿,拿袖子隨意抹了把嘴,端起酒碗,搖搖晃晃站起身。
他徑直走到林東面前。
“林老弟!”
聲音帶著酒意,眼神卻亮得嚇人。
林東正跟李勤他們說著話,連忙放下手里的餅子,也站了起來。
“黃老板,您客氣,該我敬您才是。”
“不一樣,不一樣!”黃建發(fā)大手一揮,臉上的表情特認真。
“林老弟,哥哥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黃建發(fā)這把年紀,佩服的人,不多!”
“做買賣,我佩服那些有眼光、下手黑、能把錢從石頭縫里摳出來的主兒!”
“可做人,”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我佩服的,是你這樣的!”
他粗壯的手指頭,先是指了指篝火邊那些淳樸的村民,然后又重重地點向林東。
“你瞅瞅,這么個窮得叮當響的山溝溝,讓大雪一埋,換了旁人,早哭爹喊娘等救濟糧了!”
“可你呢?帶著大伙兒自己想法子活命!”
“打獵摸索,愣是搞出個‘興安獵人’的名頭!現(xiàn)在更是把山貨賣到哈爾濱去了!”
“有腦子!有膽子!最難得的是啥?”
黃建發(fā)一拍大腿:“是有擔當!把這屯子老少爺們的嚼谷,都扛在了自個兒肩膀上!”
“這份能耐,這份心胸,哥哥我,服了!打心眼兒里服氣!”
說完,又是一仰脖,一碗酒見了底。
他把空碗底朝天,亮給林東看。
林東心里,也一股熱氣兒往上涌。
“黃老板,您過獎了。靠山屯能挺過來,是大家伙兒齊心協(xié)力。”
“‘興安獵人’能有點名堂,全靠您這位大老板在外面給咱撐門面。沒有您,我們有好東西也抓瞎!”
“這杯酒,我敬您!敬咱們的合作,敬咱們這份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