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黃建發(fā)深吸一口氣,聲音都在抖,
“林老弟!咱們的‘興安獵人’……獲獎了!”
“獲獎?”
“是金獎!”黃建發(fā)幾乎是吼出來的,
“全省供銷系統(tǒng)優(yōu)質(zhì)農(nóng)副產(chǎn)品展銷會!唯一的金獎!”
“咱們的榛蘑、木耳、山核桃系列,把那些國營大廠的產(chǎn)品,全都壓下去了!”
金獎?
林東感覺自己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誰打了一悶棍,巨大的驚喜砸得他有點發(fā)懵。
“不……不止這些!”黃建發(fā)的話像連珠炮一樣,
“林老弟!訂單!訂單爆了!展銷會現(xiàn)場,上海一家百貨公司的采購當場拍板!還有廣州的商超!點名要咱們的貨!”
上海!廣州!
這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從聽筒里蹦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林東的腦子里炸開!
“黃老板……訂單……有多大?”林東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發(fā)顫。
“大到我不敢接!”黃建發(fā)苦笑道,
“林先生,說句實話,我正愁怎么聯(lián)系你呢!就咱們現(xiàn)在那點產(chǎn)能,連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啊!”
“這幸福的煩惱,快把我頭發(fā)都愁白了!”
掛了電話,林東還握著那發(fā)燙的聽筒,整個人都僵在那兒。
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猛地回過神。
他一把推開門,沖了出去,抓起掛在電線桿上那個鐵皮大喇叭,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鄉(xiāng)親們——!”
喧鬧的廣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他。
“告訴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林東的聲音通過廣播,帶著電流的“滋滋”聲,傳遍靠山屯的每一個角落,震得山谷嗡嗡作響。
“咱們的‘興安獵人’!在省里!拿了金獎——!”
“上海!廣州的大客戶!排著隊要買咱們的山貨——!”
短暫的死寂。
一秒、兩秒。
“轟!”整個靠山屯,徹底炸了!
“啥?金獎?”
“俺的老天爺哎!全國都要買咱的東西?”
村里最倔的李老蔫兒,一屁股坐在地上,揚起滿是褶子的臉,
渾濁的老眼里頭,“唰”一下就滾下兩行熱淚,嘴里不停地念叨: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不知是誰家,拿出珍藏了不知多久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響在山谷上空!
歡呼聲、鑼鼓聲、鞭炮聲,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幾乎要把天都給掀翻!
這,比過年還熱鬧!
這,是對他們拿命去拼,拿汗去澆的回報!
林東站在高處,看著眼前這片樸素而狂熱的歡騰,看著一張張激動到扭曲的臉,感覺值了。
“這一切,都值了。”
狂歡的熱潮,持續(xù)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當?shù)谝豢|陽光照進山谷時,宿醉般的興奮漸漸褪去。
金獎和訂單是天大的喜事,但黃建發(fā)那句“大到我不敢接”的苦笑,卻像一根刺,扎在林東心里。
他必須馬上聯(lián)系黃建發(fā),弄清楚訂單的具體數(shù)量、交貨時間和各項要求,然后立刻組織人手,擴大生產(chǎn)。
這關(guān)系到整個靠山屯的未來,一刻也耽誤不得。
林東一大早就沖向了村委會。然而,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村委會辦公室門口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那部新裝的電話機前,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金獎的喜訊像長了翅膀,不僅點燃了村里人的熱情,也讓那些在外打工的、城里有親戚的,
都想第一時間通過電話分享這份榮耀,或者打探回鄉(xiāng)發(fā)展的可能。
希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通過這根細細的電話線,連接著山里和山外。
林東心里焦急,卻只能耐著性子排隊。
他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人,一個個輪流上去,對著話筒大著嗓門,滿臉喜氣地搖著手柄,卻又一個個失望地放下。
線路太忙了,根本打不出去。
終于輪到了趙老蔫兒,他擠開人群,寶貝似的捧起話筒。
“哎呀,咋還不通!急死個人!”
趙老蔫兒攥著話筒,腦門上的汗珠順著黝黑的皺紋往下淌,另一只手把搖柄都快搖出了火星子。
他兒媳生了個大胖小子,他想趕緊把這天大的喜訊,告訴在縣城工廠上班的兒子。
可電話那頭,永遠是“滋滋啦啦”的忙音。
排在后頭的人也伸長了脖子,七嘴八舌地催。
“老蔫叔,你這都半袋煙的功夫了,讓俺也試試唄?”
“就是,我那口子還等我回話呢!”
林東站在門口,看著這亂哄哄又充滿希望的一幕,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
一部電話,就像給這個封閉的大山開了一道窄窄的門縫。
大家伙兒能從這門縫里探出頭去喘口氣,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人多了,都擠在這道門縫,反倒誰也出不去。
靠山屯要發(fā)展,要跟上外頭的步子,光靠這道門縫,不行!
這不叫信息通暢,這叫“信息堰塞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院子角落那根電線桿上。
桿子頂上,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喇叭歪著頭,像一只失聲多年的烏鴉,沉默地對著天空。
林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思想不解放,步子就邁不開。”他心里默念著這句真理。
要解放思想,首先得讓新聲音,像山風一樣吹進靠山屯的每一個角落,吹進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啥?修那玩意兒?”
當林東把村里幾個手腳麻利的年輕人,還有剛來沒多久的李援朝老師召集起來,宣布要修復村里的大喇叭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東哥,那不就是個鐵皮殼子嗎?早就不響了。”
一個叫二牛的后生撓著頭說,“費那勁干啥?”
“二牛,這你就不懂了。”林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閃著光,
“這喇叭,以前是鐵皮殼子,現(xiàn)在,我要讓它變成咱們靠山屯的‘千里耳’!”
他轉(zhuǎn)向有些激動又有些遲疑的李援朝:
“李老師,您是文化人,懂物理電學,這事兒,得您來當總工程師!”
李援朝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雙眼透出渴望:“您說,需要我做什么!保證完成任務(wù)!”
“好!”林東從懷里掏出一張紙,
上面是他憑著“系統(tǒng)”提供的知識,連夜畫出的簡易線路圖和所需零件清單。
“咱們不但要修好,還要升級!擴容!”
林東的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圈,
“順著新修的路,沿著電線桿,把線拉遍全村!西頭打谷場、東頭養(yǎng)殖區(qū)、南邊山腳下的參地,都裝上喇叭!”
“要讓在田里干活的人,一抬頭就能聽見聲音!”
年輕人們被林東描繪的景象說得熱血沸騰。
說干就干!可第一個難題就來了。
“林書記,”李援朝研究了半天,指著圖紙上的一個符號,面露難色,
“別的都好說,廢電線、舊喇叭咱們都能湊合,可這……這‘功放管’,是核心零件,沒它,喇叭就是個啞巴。”
“這玩意兒,金貴著呢,從哪兒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