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旭接到于澤凱的電話,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在他眼里,于澤凱就是個“有勇無謀”的一介武夫。
于澤凱走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里,低聲問道:“你找我?”
“對。”肖旭拿著咖啡杯說道:“我后悔招惹你了,咱們好好談一談吧,你說的沒錯,我也有家人,林國強都對你忌憚有加,我憑什么有自信,一定能防得住你呢。”
這話說起來的確像是服軟認(rèn)輸了,但于澤凱卻不這么認(rèn)為,直覺告訴他,肖旭這個人城府很深。
該演的戲,還要演下去。于澤凱霸氣威脅道:“你現(xiàn)在求饒是不是有點晚了?當(dāng)初你找齊思雨,威脅齊墨的時候,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家人呢?”
肖旭裝誠懇說道:“我知錯了,我給你道歉,我服軟、我認(rèn)輸,我知道僅僅是口頭道歉還不足以表達(dá)我的真誠,你給我個郵箱,我發(fā)給你一份外面看不到的東西,表達(dá)我的歉意。”
“什么?”于澤凱第一反應(yīng)是,這人會不會通過郵箱定位。
肖旭知道什么能刺激到于澤凱,于是他如實說道:“和你父母有關(guān)的影像資料。”
聽到這個消息,于澤凱當(dāng)時就炸了,拿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壓低聲音說道:“你最好別騙我。”
肖旭道:“都這個時候了,我有必要騙你么?你留個郵箱就行了,等你看完之后再聯(lián)系我。”
于澤凱留下自己的郵箱后,掛斷了電話,站在菜市場的人流中發(fā)呆,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而肖旭這邊,他又重新點了一杯咖啡,不慌不慌的將網(wǎng)盤里保存的視頻,打包發(fā)給了于澤凱。手機提示郵件發(fā)送成功,肖旭的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淺笑,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這些東西遲早會有用。”
于澤凱的手機收到新消息提示音,他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開郵箱下載視頻。
視頻一共有三段。
第一段視頻是在于澤凱的老家。畫面中,林特助帶著一群人走進(jìn)村子,直奔于澤凱的家,一邊走還一邊對身后的人罵咧咧的吐槽道:“一個個廢物玩意兒,還能干點什么?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農(nóng)村老人么?有啥不好辦的?”
跟在林特助身后的男子穿著西裝,很憋屈的說道:“我們是好話說盡,這老兩口就是油鹽不進(jìn),威脅的話也說了,他們壓根就不怕。”
林特助罵道:“讓你們看看我是怎么談的。”
視頻畫面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于澤凱家門口。林特助一腳踹開于澤凱家的大門,當(dāng)時于澤凱的父母正在院子里摘花生,看到林特助闖進(jìn)來的老于頭有點慌,起身道:“你們……你們要干啥呢么?”
林特助上前一腳踹在老于頭的身上,隨手將身后西裝男手里的文件夾拿過來丟在老于頭的身上,指著老于頭威脅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現(xiàn)在把這拆遷合同簽了馬上滾蛋,下午就把賠償款打到你的卡上,你要是不簽,別怪我弄死你。”
于澤凱的媽媽蹲下來扶摔倒的老于頭,委屈的說道:“你們這是暴力拆遷……”
老于頭打斷于澤凱媽媽的話,用憨厚、老實的語氣說道:“領(lǐng)導(dǎo)啊,不是我們不配合拆遷,而是你給的價格不對啊,拆遷費800一平米,和周圍鄰居的一樣,我們沒意見,可是你不能把我家的面積往小了測啊。對,當(dāng)初我們家建房的時候,的確沒建的那么大,但是我們家的宅基地和房前屋后的院子,你不能忽略啊。”
于澤凱的媽媽委屈落淚,扶著老于頭仰視林特助說道:“咱得講道理是不是?”
林特助“he,tUi”一口大黏痰吐在于澤凱母親的頭上,怒道:“少他媽的在這和我討價還價,拆遷拆的就是房子,我拆你菜園子了么?就合同上寫的這個面積,我就問你,這個字你簽還是不簽?”
老于頭難受的說道:“領(lǐng)導(dǎo)啊,這個字真的沒辦法簽。”
林特助抬起手對身邊的人說道:“行了,這家人不用談了,安排鉤機過來,直接拆。”
身后的西裝男愣了一下,問道:“這……這能行么?他們要是不離開,砸死人怎么辦?”
林特助道:“你他媽傻啊?這么多人呢,你不會先叫幾個人把他們老兩口給拽出來?”
第一段視頻到此為止。
此時的于澤凱已經(jīng)淚流滿面,他的眼淚是從林特助那一口大黏痰吐在母親頭頂?shù)乃查g噙滿了眼眶。
顫抖的手指點開了第二條視頻。
于澤凱的父母被幾個人強行拽出了院子,老宅在兩位老人哭喊中,轟然倒塌,于澤凱的眼里有淚,那個生他、養(yǎng)他的院子,在煙塵中化作一片廢墟。
父母無助的哭喊聲,回蕩在耳邊,每一聲都痛之入骨。
于澤凱回憶起老家院子的墻壁上,還有他用刀給妹妹刻下的那句:哥哥永遠(yuǎn)保護(hù)你。刻下之后,還大聲的重復(fù):“哥哥永遠(yuǎn)保護(hù)你!”
那是于澤凱八歲時,用削鉛筆的小刀刻下的,在刻下這行字那天,妹妹開心的蹦蹦跳跳,父母就在院子里,臉上帶著微笑看著他和妹妹。
兒時的記憶與現(xiàn)實相碰撞。曾經(jīng)那個完整的家,隨著鉤機的轟鳴聲,傾倒……泛起一陣煙塵。恍惚中,煙霧里好像浮現(xiàn)出兒時的多個片段,然而這些溫馨的回憶只是一閃而過,最終浮現(xiàn)出的畫面,竟然是妹妹在精神病醫(yī)院被折磨到跳樓的那一刻……眼淚模糊了視線。
第二段視頻就此結(jié)束。
人潮擁擠的菜市場里,于澤凱是個另類。他佇立在人群中,低著頭盯著手機,默默的流淚。擦肩而過的人,沒有誰在意孤獨的于澤凱,他就像這個世界里最后的孤兒,孤獨且無助。
抬起手擦眼淚,視線清晰后,點開了第三個視頻,也是最后一個視頻,這個視頻正正好好是3分鐘,180秒。
此時的于澤凱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通過電話定位他了,他只想把這三個視頻看完,看看那天最終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