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弟子區域,位于青云宗外門最西側,緊挨著陡峭的后山崖壁。這里仿佛是繁華宗門的一個骯臟角落,空氣中常年彌漫著柴火灰燼、劣質油脂和淡淡的污物氣味。
帶路的是一位姓劉的管事,身材矮胖,臉上油光光的,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透著一股市儈和精明。得知凌塵是“測靈球都差點炸掉”的“廢靈根中的廢靈根”后,劉管事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鼻孔里哼出一股冷氣。
“哼,廢柴一個,還勞煩孫老開口,真是走了狗屎運!”劉管事一邊走,一邊用尖酸刻薄的語氣數落著,“聽著,小子!到了雜役院,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這里,老子說了算!”
他帶著凌塵七拐八繞,穿過幾排低矮、破舊、散發著霉味的木屋,最終停在最角落、最靠近崖壁的一間小破屋前。木屋的木板已經腐朽發黑,屋頂的茅草稀稀拉拉,門板歪斜著,只用一根木棍勉強別住。寒風從縫隙里呼呼地灌進來。
“喏,以后你就住這兒!”劉管事用腳尖踢開門,一股混合著汗味、霉味和劣質草藥的怪味撲面而來。屋內光線昏暗,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地上鋪著臟污的稻草,角落里堆著些破爛雜物。兩張用粗糙木板拼成的“床”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其中一張上面蜷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那是阿木,比你早來半年。”劉管事指了指那身影,“以后你們倆一屋。”他又從懷里掏出一把銹跡斑斑、刃口崩缺的斧頭和一把禿了毛的掃帚,粗暴地塞到凌塵懷里。
“你的活計:每天卯時之前,劈夠一千斤硬木鐵線柴,送到后廚!劈不完,沒早飯!劈得柴火不合規格,重劈!劈柴的地方在柴房后面!”
“辰時到午時,清掃東、西、北三個最大的練武場!必須一塵不染!掃不干凈,沒午飯!”
“未時到酉時,清洗所有外門茅廁!要干凈得能照出人影!洗不干凈,沒晚飯!”
“聽明白了沒有?!”劉管事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凌塵臉上。
凌塵抱著冰冷的斧頭和掃帚,感受著這沉重的勞役,默默點頭:“明白了,劉管事。”
“哼!明白了就趕緊滾去干活!”劉管事又轉向阿木,吼道:“阿木!帶這個新來的廢柴去熟悉熟悉地方!別磨蹭!”
說完,他甩著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蜷縮在床上的阿木這才怯生生地抬起頭。他是個比凌塵還瘦小的少年,臉色蠟黃,眼窩深陷,頭發枯黃,唯有一雙眼睛很大,卻充滿了懦弱和驚惶。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凌塵,又迅速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吶:“…跟我來。”
阿木帶著凌塵去柴房后面認了劈柴的地方——一片堆滿了粗壯鐵線木樁的空地;又去指了三個巨大的、此刻空無一人的青石練武場;最后,來到了散發著濃烈刺鼻氣味的茅廁區。
“劉…劉管事很兇…”阿木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聲音帶著顫抖,“他…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不能頂嘴…不然…不然會被罰得更重…”
“還有…那些外門的師兄師姐…”阿木的聲音更低,充滿了恐懼,“他們…他們可以隨便使喚我們…跑腿…洗衣服…打掃他們的屋子…有時候…不高興了…還會打人…”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一塊淤青。
凌塵默默地聽著,心一點點沉下去。這雜役院,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這里沒有仙氣,只有**裸的壓榨和欺凌。
果然,剛回到破屋放下東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門外就傳來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屋里新來的廢柴!滾出來!”
凌塵和阿木對視一眼,阿木眼中滿是恐懼,身體縮得更緊了。凌塵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站著三個穿著外門青色弟子服的少年,為首一人身材壯碩,滿臉橫肉,正是昨天在練武場刁難凌塵的王霸!他引氣三層的修為雖然不高,但在雜役面前,已是不可逾越的大山。他身后兩人也是一臉痞氣,抱著膀子看好戲。
“喲,還真是你這廢物!”王霸看到凌塵,獰笑起來,“沒想到你這廢靈根還能混進雜役處?真是晦氣!”他上前一步,用指頭狠狠戳著凌塵的胸口,“聽著,大爺我叫王霸!以后就是你的主子!現在,去給大爺我辦件事!”
他隨手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片,上面畫著一株歪歪扭扭的植物:“去后山斷魂崖邊上,給我采十株‘蛇涎草’回來!記住,只要崖邊向陽處新長出來的嫩苗!日落之前必須送到我房里!要是少一株,或者采錯了…”他湊近凌塵,壓低聲音,帶著濃濃的惡意,“我就打斷你一條腿!讓你連雜役都做不成!滾!”
斷魂崖!那是后山有名的險地,崖壁陡峭濕滑,常有毒蛇出沒!蛇涎草更是生長在極其危險的崖縫里,一個不慎就會跌落萬丈深淵!這分明是要他去送死!
凌塵的心臟驟然縮緊。他看著王霸那張寫滿惡意的臉,握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屈辱和憤怒在胸腔里翻騰。但…不能反抗!現在的他,在王霸面前如同螻蟻!反抗,只會死得更快!
他接過那張紙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聲音嘶啞:“…知道了。”
“哼!算你識相!”王霸得意地拍了拍凌塵的臉頰,帶著跟班揚長而去。
凌塵站在原地,冰冷的山風吹過,讓他打了個寒顫。他看著手中那張如同催命符般的紙片,又回頭看了看破屋內阿木驚恐的眼神。斷魂崖…十株蛇涎草…日落之前…
他別無選擇。他默默地將那柄銹跡斑斑的斧頭別在腰后,又在破屋里翻找出一捆粗糙的麻繩——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保命工具。然后,他頭也不回地朝著后山那云霧繚繞、危機四伏的斷魂崖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