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從進在收到李旋化的信件后,陷入沉思中,對此番叛亂的納降軍,諸將的處理建議,各不相同。
比如王猛建言,叛兵驕橫,不用嚴刑,不足以肅軍心,因此,王猛建議,納降軍隊頭以上軍官,全部處死,撤除納降軍編制,八千步卒中,在周令福起誓時,鼓噪叫好者,一律誅殺。
而隨周令福突襲幽州的兩千騎兵,最少要殺掉一半,周令福的家族,也要一個不留,悉數斬殺,如此一來,幽州鎮內,必無人敢叛。
郭崇景則認為,如此一來,用刑過于嚴苛,隊頭級別的軍官,只能聽令行事,若不遵令,則有違軍法。
但是,郭崇景也認為,副將以上軍將,需要甄別,該殺的殺,不能殺,也要清退軍中,至于士兵,郭崇景則建議,將納降軍拆散重整。
至于更嚴苛的軍法處置,其實也不太妥當,比如效仿羅馬的十一抽殺,這樣震懾的效果肯定有,但很容易在納降軍中引發新一輪的兵變。
陳從進細細思量后,決定采納郭崇景的建議,納降軍從上到下,都需要全部清理,隊頭級別,即便不殺,也要更換。
隨即,陳從進頒布軍令,廢納降軍號,改為鎮安軍,遷張泰為鎮安軍使,令劉小乙帶些緝事都的人手去進行甄別工作。
又命郭崇景親赴檀州,在新設的鎮安軍中,建立起軍正制度,而在臨行前,陳從進告誡三人,一定要分化好納降軍,不可再引發新一輪的兵變。
對于刺史一職,陳從進一改軍使,刺史兼任的模式,他想了想,決定升調媯州治下的媯川縣令郭守安,為檀州刺史。
只是郭守安今年都六十九,這個職位,陳從進也不知道他能干多久,反正先頂上去再說,總不可能還沒上任就死在路上吧。
平定周令福之亂后,陳從進在幽州鎮內的威望已經達到了新的高度,盧龍鎮北部的所有州,軍,皆在陳從進的控制之下,僅剩的涿,莫,瀛三州刺史,也已經在前往幽州的路上。
陳從進決定,等接見這三個刺史,便讓他們做出選擇,是為軍使,還是刺史,政軍分離,是一定要執行的。
幽州鎮原來那種大軍頭套著小軍頭的模式,已經成了過往,一支隨時可能叛變的軍隊,再強大,陳從進也不要,強大的叛軍,造成的傷害只會更大。
原來的陳從進還會忌憚各州聯合起來,因此,迫于無奈,還是賄賂田令孜,換得一份朝廷授封節度使的詔令,試圖用朝廷大義,來壓制住各州的野心家。
只是現在的情況,卻是已經大有不同,陳從進和剩余三州的實力相比,差距就好比大人與小孩一般,勝負肉眼可分,想來,陳從進的這個決定,即便三州刺史心中不滿,但也肯定不敢挑刺。
等控制剩余三州后,在亂世徹底到來之前,要厲兵秣馬,經營地方,政治,軍事,情報,民生,經濟,每一個都很重要,而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足夠多的人才支撐。
陳從進雖對歷史不是十分的熟絡,但他可以確信的是,他的到來,已經讓這個世界已經變化太多,未來的一切,已經不再是定數,而是未知數。
……………………
九月二十二日,從媯州來的信使,送來了一封急信,信中便是李芳霏產子的消息。
陳從進看完信后,心中頗為感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有了兒子,還有了一片基業,他的胸中,懷揣著不再是常人的愿望,而是胸懷天下之志。
有了兒子,陳從進還是十分高興的,為了兒子的名字,陳從進特意邀請蕭郗以及陶師琯二人來給自己出謀劃策,名字將伴隨人的一生,因此,無論如何重視,都不為過。
蕭郗聽聞陳從進請自己為兒子起名,心中十分高興,于是捋捋胡須,慢悠悠的說道:“公子生于九月,秋季也,時維金風肅物,天清地寧,易經有云,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秋季,主肅殺,亦含斂藏之機,宜取‘韜’字,寄寓藏鋒守正,待時而發,不知大帥意下如何?”
陳從進想了想,陳韜這個名字,乍一看不太起眼,但是經過蕭郗這么一說,頓時覺得這名字不錯。
陶師琯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笑笑,對著陳從進拱手道:“蕭掌書不愧是世家之弟,學識不凡,然某亦有愚見,九月乃禾稼豐稔之期,‘稔’(ren)字既合時序,又喻五谷豐登,基業恒昌,且《左傳》有云歲豐曰稔,公子名中含此,亦彰大帥治下物阜民安之象,望大帥裁度。”
陳稔,陳從進不自覺念了出來,這字也挺好,但是陳從進想了想,還是覺得韜字更好,于是,陳從進笑道:“二位所說,某皆感不錯,蕭掌書取其志,陶支使重其瑞,這樣吧,某細細思量一下吧。”
在二人告退后,陳從進隨即親書一封,告知李芳霏,自己給兒子取名為韜,并讓其在媯州安心住著,等身子大好后,再遷至幽州。
方才不直接說,是當面反對,恐傷陶師琯的顏面,到了如今的地步,一舉一動都受人注視,說不定有心人都能將這當成是二人的爭斗,本來沒有的事,旁人說多了,怕是假的都能成真了。
寫完書信后不久,從長安監軍院傳來消息,新任監軍的人選下來,叫田文燦,也是田令孜的義子,聽說此人本姓陳。
雖然這個監軍也是田令孜的義子,但陳從進估計,這個田文燦估摸著是不受田令孜所喜,否則的話,怎么會被發配到幽州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田令孜派過來一個眼睛,用來監視陳從進,并告誡陳從進,不要動賴賬的歪腦筋。
不過,對于監軍到來,陳從進并未十分重視,反正換了誰來當監軍都是一個樣,就是田令孜離了朝廷,跑來幽州當這個監軍使,怕也只能做一個泥塑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