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從軍行 第23章 波詭云譎

向元振聽聞張公素的話，心中十分激動，他的父親雖是張仲武的親衛(wèi)，但是張家節(jié)鎮(zhèn)幽州的時代早已過去，否則，他也不會只是牙軍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昔日雄平都新立，向元振主動請纓，便是打著更進一步的念想，雖然雄平都不算牙軍的系統(tǒng)之內(nèi)，但向元振認為，都將張簡會必然是下一任節(jié)帥，屆時，雄平都或許也會重新納入牙軍之內(nèi)。

況且，他當上隊頭，僅論待遇而言，比起在牙軍之中，還要豐厚了些許。

只是，張公素的承諾，向元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兌現(xiàn)，因此，他雖然心中喜悅，卻也不敢隨意泄露。

九月初八，天氣已經(jīng)頗為寒冷，而這一夜，幽州城中，平州刺史張公素的府邸內(nèi)，來了一個客人，此人一副尋常行商的裝扮。

“張將軍，這是我家主人的信件?！?/p>

張公素拆開信件，閱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撫著長須，笑著說道：“煩請回報朱將軍，大事定時，某定有厚報！”

待送信之人離去后，張公素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這時，一旁的幕僚陳志誠，滿臉笑意的向張公素賀喜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朱有容向主公投誠，大事已定?！?/p>

張公素卻是搖搖頭，說道：“不可大意，節(jié)帥控遏幽州二十余年，威望甚重，某只是擔憂，留后年紀尚淺，資歷不足。

幽州邊疆重鎮(zhèn)，北有奚蠻，契丹，南面成德與魏博，與我幽州又素來有成見，義武軍更是長安監(jiān)視三鎮(zhèn)的橋頭堡，值此危急時刻，某又豈能坐視?！?/p>

陳志誠也不點破自家主公的心思，反而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朱有容是節(jié)帥心腹，而連他竟然都不看好張簡會，由此，可見人心，只待節(jié)帥壽終之時，便是主公成大事之時?！?/p>

雖然陳志誠直呼張簡會其名，但張公素對此視若無睹，不過，相比陳志誠的樂觀，張公素的心中還有隱憂。

而這隱憂，便是薊州刺史張允皋，他的手中還有一支靜塞軍，而且，張允伸顯然也有些懷疑自己死后，張簡會能否控制幽州，因此在牙軍之外，又設(shè)立了一支雄平都。

而張公素又遠在平州，若是大張旗鼓的叛亂，不提自己以張仲武之弟的身份，能否對抗張允伸治幽州二十余年的威望，便是純以軍力而言，自己也是落于下風的。

不過，張公素認為，打仗這門手藝活，張允皋根本就是個學徒，若不是靠著張允伸，他張允皋能不能控制靜塞軍都是問題，至于雄平都那支新軍，雖說訓練了這么久，但是未嘗實戰(zhàn)，其真實的戰(zhàn)力，恐怕堪憂。

………………

在各州刺史抵達幽州后，張允伸強撐病體，召見各州刺史，以及牙軍各將，在堂上，張允伸環(huán)視眾人，開口說道：“吾治幽州二十二載，殫精竭慮，未嘗敢有懈怠，幸賴諸君之力，幽州之地，太平無事，農(nóng)桑興而倉廩實，閭閻安堵，雞犬相聞，此皆吾與諸君共圖之績也。

今吾病軀難支，恐不久于人世，然幽州之業(yè)，不可廢也，吾子簡會，性純厚而志高遠，頗通事理，吾望諸君日后待之，如往昔事吾一般，輔弼左右，同心同德，勿負吾多年經(jīng)營之心，亦不負朝廷托付之重！”

眾人聞言，紛紛拜道：“使君之托，不敢忘也！”

這時，張允伸的目光看向張公素，隨后緩緩說道：“吾已向朝廷上疏，請立簡會為盧龍節(jié)度使留后，圣人已經(jīng)允之，如今天下紛亂，幽州地處北疆，萬萬不可生亂！”

眾人亦指天立誓道：“但有叛者，必殺之！”

張允伸見眾人信誓旦旦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隨后，張允伸命張簡會坐于自己身側(cè)，接受各州刺史，牙軍將領(lǐng)的跪拜。

而在眾人相繼離去后，張允伸屏蔽奴仆，獨留張簡會一人。

張允伸的目光有些幽深，只見其緩緩說道：“吾兒切記，牙軍諸將，當厚賞籠絡(luò)，魏博軍亂，皆牙軍為主，吾最為擔憂的，便是牙軍做亂，若有亂，則性命垂危，所以，平日里，要多厚賞，以安軍心，其后，再逐漸擴充雄平都，以雄平都鉗制牙軍，但萬萬記得，此事，不可操之過急！”

張簡會有些哽咽道：“大人勿慮，兒知曉！”（注，唐代大人是稱呼父親。）

而在之后，張允伸似又有些不放心，他的目光有些慈愛，又有些嘆息，張允伸抬手摸了摸張簡會的額頭，緩緩說道：“若真到了萬分危急，再無轉(zhuǎn)圜余地之時，當留性命以為第一，以吾之功，即便是到了長安，朝廷，也不會虧待你的！”

張簡會堅定的說道：“大人放心，兒定會守住幽州基業(yè)！”

張允伸說完后，仰天長嘆，道：“河朔三鎮(zhèn)，似吾一般，老于任上者，竟屈指可數(shù)！”

在節(jié)堂訓話之后，張允伸命各州刺史，回返駐地，同時，張允伸密令張允皋，一定要牢牢控制住靜塞軍。

而不久后，張允伸的身體，每況愈下，每日僅靠珍貴草藥吊著殘軀，而張允伸也知道，自己堅持久一些，兒子張簡會接手盧龍節(jié)度使，也會更輕松一些。

此時的張簡會，已經(jīng)正式被朝廷任命為檢校工部尚書，充任盧龍節(jié)度留后，并代管盧龍軍政。

只是幽州城內(nèi)的局勢波詭云譎，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牙將朱有容，賀連鐸，徐衛(wèi)增，對張簡會明面上客客氣氣的，但是私底下，眾將對張簡會文文弱弱的模樣，心中大為不屑。

甚至在一次酒宴上，張簡會有感而發(fā)，吟詩一首，節(jié)度府的文吏紛紛稱贊，唯有這些牙將不發(fā)一言，徐衛(wèi)增甚至直言道：“詩才何用？唯鐵騎強弓，方為斯世致勝之要?！?/p>

而張簡會聞言，竟未言語，宴上眾人，見此情形，心思各異，不過，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現(xiàn)出一句話：“留后，非雄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