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族不比漢地,奚王亦不能和大帥相比,大帥用兵,一紙軍令,各軍齊聚,而奚王若要用兵,必須要調和各部,只有各部一致同意,才有可能出動如此規模的騎兵。”
這時,新任押牙親事兵馬使易德延出聲說道。
易德延,薊州人氏,祖父就是從奚族王帳遙里部,遷移至薊州的,到了薊州,才改姓易的,可以說,易德延的血脈中,還流著奚人的血。
而易德延能當上押牙親事兵馬使,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很對了人,他隨陳從進襲殺李茂勛,突襲幽州時,從未落隊,因履歷完美,而被陳從進擢升為押牙親事兵馬使。
不過,易德延這個押牙親事兵馬使,和當初的朱有容等牙將有很大的不同,陳從進不僅是分了兵馬使的兵權,訓練權,在牙軍中,也分成了四支,互不統屬。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奚王阿護孤要出兵了,這些胡部對于情報的保密性,那比起漢地來說,那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
商隊前往奚族各部,奚王要征召各部,消息自然不可避免的會泄露出來,而齊世北也是經過商隊的情報,再加上先前陳從進征討奚部時,降服的一些部落情報,齊世北這才敢肯定,奚王要出兵了。
陳從進召集會議,不是商討要不要打,而是討論該留下誰駐守幽州,諸將聞言,面面相覷,說心里話,誰也不太想留下。
征討奚部,不像打李克用,那幫沙陀騎兵再加上大同叛軍,戰斗力確實可以,而奚部呢,或許奚王牙帳兵,甲械會精良些。
但大部分征召而來的牧民騎兵,裝備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陳從進想著等明年開春了,就再去征討奚部,結果還不等過年,奚王阿護孤倒是等不及了,率先出兵了。
這時,王猛忽然說道:“大帥,城外不是有八千新卒嘛,孫教練使也操練了幾個月,何必再留兵駐守。”
“還是有些不太妥當,都是新兵,真萬一打起來,肯定不堪用。”
“大帥威望正隆,誰敢來觸大帥的虎威。”
“萬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還是小心些為妙。”
陳從進聽到向元振這么說,不禁的點點頭,幽州是老巢,無論什么時候,都不可掉以輕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出了什么差池,那真是后悔都來不及。
陳從進在仔細思索后,還是請了妻翁李懷宣坐鎮幽州,雖然六十多了,但是看著身子骨還硬朗,陳從進覺得,應該還能再挺幾年。
至于留兵駐守,陳從進留下一隊牙軍,一千人,又從雄平軍中,留下兩千人駐守幽州。
出征前的準備,是繁瑣,而又極其重要,好在此時百姓糧谷差不多已經收割完畢,不然的話,只會更麻煩些。
九月底,陳從進已經做好了出征前的準備。
而在臨行前,陳從進特意去平安寺還了個愿,隨后又許了愿望,希望此番迎戰,能全殲奚胡,若事遂人愿,他必定給平安寺好好的翻新一下。
出了寺廟,陳從進特意囑咐蕭郗,百忙之中,也要抽個時間,安排匠戶,給菩薩用金箔,先鍍個身,以表心意。
十月初三,陳從進告別妻兒,帶著驍騎軍,經略軍,靜塞軍,雄平軍,三千牙軍,馬步軍共兩萬七千人,離開幽州,向平州挺進。
至于糧草押送,節度府征召的民夫,已經提前三天出發,從幽州到平州的道路上,滿是押運糧草的隊伍。
十月十三日,大軍臨近薊州,陳從進的老家,就在不遠處,只是戰事將起,陳從進無心衣錦還鄉,不過,若是此番大勝,回返幽州時,倒是可以回鄉看看。
天下越來越亂,戰爭發生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此戰,很大概率是因為陳從進滅了奧質部,讓奚王感到恐懼或者是憤怒。
何為蝴蝶效應,若有穿越者,穿成一個普通百姓,那么無論他怎么折騰,也很難改變歷史大勢,但若是變成了一個身居高位者,那他的隨意舉動,便能讓原本的歷史,面目全非。
十月十五日,陳從進大軍還未抵達平州,奚族四萬余騎,由阿護孤親率,已經先一步逼近了渝關。
大量原先歸屬陳從進的部落,此時遭遇了滅頂之災,奚王阿護孤對這些叛徒,極為厭惡。
只要攻破部落,男丁高于車輪者,悉數斬殺,婦孺牛羊被盡數掠奪,賜予部眾。
渝關城頭,守將安守圭,臉色凝重如鐵,城下尚有大量逃奔而來的牧民,正在關城下,哀求著,希望守軍開關,放他們入城。
安守圭已經接到了刺史齊世北的嚴令,無論什么情況,關門絕不允許打開,但看著城下哀嚎的牧民,縱是鐵石心腸,安守圭亦有些不忍。
但是打開關門,卻是萬萬不能,安守圭咬了咬牙,沉聲道:“放下吊籃,把孩童接上來,丁壯,一律不得放行。”
這些丁壯,萬一其中有奚人假扮,趁機奪門,那其中的后果,是安守圭所不能承受的,救一些幼童,婦女,已經是安守圭冒了風險的。
“丁壯不準坐吊籃!把孩子放進去!先放孩子!”
垛口上,放下了十來個簡易的吊籃,孩子,婦女的哭喊聲,還有守軍的大喊聲,讓城頭城下,極為嘈雜。
這時,安守圭邊上的親衛突然說道:“將軍,你看……”
順著親衛手指的方向,安守圭看見一股濃煙直沖天際,安守圭似乎都能聽見婦孺的哭嚎聲。
“將軍,那邊應該是可度部的牧場……”親衛低聲道。
安守圭點了點頭,并不說話,大帥已經出兵了,這幫奚人,眼下做的一切,只是自尋死路罷了。
或許是濃煙刺激了城下的牧民,有一男丁,仗著力氣大,一下子坐進吊籃中,無論邊上人怎么拽,他就是不出來。
安守圭見狀,哼了一聲,拿起弓箭,奮力一射,便將此人,射死其中。
安守圭射完后,對著城下大吼道:“吊籃,先坐孩童,再坐婦女,誰敢造次,此人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