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營外護衛民夫的隊伍遇襲,都將鄭邵立刻派出援兵,只是在援兵抵達時,紇便部騎兵早已遠躲。
陳從進這一隊,傷的傷,死的死,好在民夫基本上沒什么事,除了趁亂跑了幾個外,其余的都好好的。
這一仗,紇便部留下了六十八具尸體,還有十七個傷員俘兵,繳獲的馬匹有二十八匹,其余的很多都跑了,剛打完一仗,大家伙累的半死,陳從進也沒心思去抓跑走的馬,不過,想來都將應該會派人去搜索馬匹。
戰場上,紇便部的尸體,被就地掩埋,一些傷馬,則被宰殺,充做軍糧,至于其他的物資,皮甲有四副,各類的刀槍箭牌,零零散散的一堆,除了皮甲外,剩下的那些破玩意,別說陳從進了,底下的士卒也看不上,索性都記錄在繳獲中,屆時一并記錄上去。
回到大營后,陳從進才知道,攏共十隊出營,護衛民夫,就自己這一隊碰到了紇便部騎兵,其他隊伍都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沒碰到。
陳從進都不知道自己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倒霉了,說運氣好,幾乎全隊,人人都有斬獲,在軍功之外,每人都能獲得賞賜,要說倒霉,那么多隊,偏偏就逮到了陳從進這一隊。
回到營后,張葛召見了陳從進,仔細的問詢了戰事的細節。
在聽完后,張葛嘆了口氣,說道:“紇便騎若是再沖一次,你這一隊,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陳從進聽到這,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都尉,蠻騎即便是再沖一次,我相信也能抗的住。”
張葛聞言,哈哈一笑,道:“少年志氣,確實該昂揚不羈,此番斬獲紇便部騎卒八十五人,敵損過半,且以弱擊強,論功,上陣上獲。”
說到這,張葛有些揶揄的看著陳從進,又道:“從進,若是往前推個幾十年,僅憑這一仗,你便可獲勛官五轉,升騎都尉,只是可惜了,如今這年頭,勛官已快成虛號了,便連各鎮節帥都不向長安報勛官了。”
在唐前期,對于普通百姓而言,通過軍功得授勛官,是一條很有吸引力的出路,得授勛官,不僅是一項榮譽,而且也有很多實利。
不僅平民看重授勛,文臣士大夫,以及朝官子弟也把立軍功,得封勛官看成一條入仕的捷徑。
只是任何制度,都無法長久的持續下去,在武則天登位之后,授勛者動盈萬計,在開元后,節度使制建立,玄宗又讓節度使自行軍功敘錄,各鎮節度為了籠絡軍心,往往虛報戰功,而這也使得勛官地位大不如前。
但對勛官制度最大的破壞,是在安史之亂后,唐廷國庫空虛,將士平亂有功,朝廷卻無法賞賜錢帛,因而大量的使用勛官賞功,勛官泛濫如此,既失去榮譽,而且實利也成了空談,勛官制度也就徹底沒落。
陳從進對這個倒不是太在意,在軍中這么些年,要說別的,陳從進可能不太清楚,對得了軍功,可以混到什么,那他可是很了解,不止是陳從進,幾乎軍中所有的士卒,都大概知道自己砍下幾顆腦袋,可以往上升,或是可以拿到多少錢帛。
陳從進此刻的心思并不在升官發財上,而是猶豫了半晌,才有些遲疑的問道:“都尉,今日一戰,屬下隊中,陣亡軍士十一人,這撫恤士卒……”
張葛明白陳從進的意思,都是軍伍中人,雖然大家都知道,上了戰場,無論是誰,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活著回去,但是士卒陣亡后,撫恤錢糧,也能讓活著的人,有那么一絲絲的安慰。
張葛嘆息道:“按本鎮定制,陣隕之士,所發撫恤,軍卒賜絹兩匹,錢三貫,并提供棺木和喪衣。”
這點錢,說少,也不算少,說多,那肯定不多,陳從進知道,張葛既然說是定制,那肯定不可能更改,當然,如果陳從進要自掏腰包,那肯定沒人說什么閑話。
陳從進返回隊中,卻見隊中的軍士,個個神情都有些低落,攏共就五十來人的小隊,早上出去的時候,都活蹦亂跳的,就這么一天的功夫,就沒了十一個人,還活著的,那幾乎是大半帶傷。
在陳從進的帳中,除了郭崇景沒在外,其余幾個伙長都聚集在這里。
陳從進看著眾人,語氣有些低落的說道:“陣亡兄弟撫恤,按常例,每人兩匹絹,錢三貫,棺木,喪衣,皆由衙府承擔,你們下去查查,陣亡軍士中,誰家比較困難些,屆時軍功賞賜下來,我再私下補助。”
王重訓一愣,隊頭雖然年歲不大,但如此體恤部屬,善待軍士,這讓王重訓的心中,十分的欽佩。
一旁的張泰聞言,想了想,說道:“隊頭,屬下伙中,有一人,叫李三兒。”
陳從進點了點頭,他知道李三兒,但陳從進和他接觸并不多,只覺得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這一仗,他運氣不好,年紀輕輕的,就這么死在這里。
陳從進道:“我知道,你繼續說。”
“李三兒家中留有一弟一妹,家中就靠著李三兒的軍餉過活,兩個弟妹,年歲尚幼,這點撫恤,怕是養不活兩個半大孩子。”
聽著張泰的話語,陳從進問道:“李家還在漁陽嗎?”
陳從進想來,要是在幽州,屆時回返的時候,就去看一看,可若是在漁陽,那自己就鞭長莫及,也只能寄些錢帛過去,但是兩個孩子,錢要是給多了,那就好比是小兒在鬧市持金,匹夫無罪,懷壁之罪,那反而會害了他們。
張泰應道:“在移駐幽州的時候,李三兒便托人將兩個弟妹遷到幽州,李三兒攢了些錢,在城外置辦了一處小屋,以及兩畝地。”
陳從進想了想,隨即說道:“好,大家先去統計一下,看看有多少人是像李三兒這樣的情況,兄弟袍澤一場,戰死沙場,只要我有能力,我就愿意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