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從進在這個年紀,已經是媯州刺史,而且身上還兼著雄平都都將之職,來媯州赴任,還帶著數千軍卒,到了這個位置,而且還沒有家室的,那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陳從進以為自己來媯州,說不定會和清夷軍使李懷宣,來一場激烈的明爭暗斗,萬萬沒想到,剛一見面,李懷宣就想讓自己當他的孫女婿。
一時之間,陳從進竟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這要是當場拒絕,李懷宣鐵定生氣,日后便是敵非友了。
陳從進有些想要同意,但卻又感覺太過急切了些,好在李懷宣也感覺說的快了些,于是連忙找補道:“呵呵,從進勿怪,老夫年紀大了,就喜歡與人為媒,此事不急,等過段時間,待從進閑暇時,老夫辦個家宴,見見我那孫女,如何?”
陳從進聞言,只能點點頭,道:“長者相邀,從進不敢違。”
“好好好,果是年少有為啊,比起老夫當年,那可是強了不知凡幾啊!”
………………
越接近懷戎城,村莊人煙也就越密集,沿途的百姓,看見大隊人馬經過,皆是有些害怕的跑回家中,偶有些膽大的孩童,仍然站在原處,好奇的看著軍隊。
由此可見,天下雖然紛亂,但是張允伸治幽州二十余年,幽州無戰事,百姓安居,以至于孩童見兵而不懼,不過,孩子的父母輩顯然知道的更多一些,生怕招惹到這些武夫。
陳從進觀察著這些孩童,雖不能和幽州城內的孩童相比,但也能說衣裳無破,面色有光,一看便知,不是餓著長大的孩子。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匆匆而來,猛的一拽那個還在觀望的孩童,力氣有些大,那孩子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那男子看起來有些慌張,連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巴,一邊捂著,一邊拽著走,顯然是擔心招惹到這些過路的武夫。
這時,陳從進喊了一句:“等下!”
隨即翻身下馬,李豐等人連忙上前,攔住了此人。
這名男子嚇的手腳都有些發抖,在陳從進走到跟前時,便嚇的跪倒在地,哀求道:“小兒無知,還請將軍恕罪!”
邊上的孩子見狀,嚇的都不敢哭出聲了,陳從進上前兩步,將其攙扶起來,寬聲安慰道:“快起來,某是有事相詢,無需害怕。”
聽到這,那男子情緒稍微安定了些,連忙開口道:“將軍請問。”
“你叫什么?”
“小民姓楊,名福。”
………………
陳從進事無巨細的問了好一會兒,楊福只是懷戎城外一個村莊里普通的農夫,知道的事并不多,但陳從進所問,皆是與民生相關事務。
正所謂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陳從進如今身為媯州刺史,只有詳細了解了治下百姓的生活,才能對癥下藥,謀求發展。
聽著楊福絮絮叨叨的話,陳從進知道,楊福所在懷戎附近,百姓的生活還算可以,但是遠一點的白泉村以及廣邊軍城要更窮一些,但也能勉強過的去。
至于楊福為何知道外地之事,便是其姐嫁入廣邊軍城中的軍士,所以知道那附近的事,而其余之地,楊福并不知曉。
在問完話后,陳從進贈予楊福錢一百文,用以答謝,而楊福見狀,顯然有些驚訝,一時間,連連擺手拒絕,表示只是說幾句話,不敢要賞賜。
但陳從進硬是塞到他的手中,隨后楊福千恩萬謝,一步三回頭的返回家中。
陳從進如此舉動,其實內心中,是有一種想法,他想要以身作則,改變這個時代的風氣,雖說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從小事做起,一點一點的影響。
這年頭,武夫當道,互相之間殺來殺去,很多節度使,皆是視百姓如豬狗,到了后期,什么吃人節帥都出來了,還有人甚至能點評哪個位置的肉更嫩。
或許有人言,如此舉動,小人小義,虛偽至極,身在此亂世之中,就當殺伐果斷,恨不能屠戮百萬眾,方能成就自身的偉業。
但是陳從進不愿如此,他也不相信如此行徑,基業能夠長久,當知始作俑者,其無后也。
一旁的王猛見狀,吧唧了一下,隨即說道:“都將,說幾句話,就給一百文,太大方了,要我說,給個十文,他都能樂一天。”
陳從進聽后一樂,說道:“你也知道要給錢的?”
王猛愣了一下,不知道陳從進在笑什么,而陳從進見狀,拍了拍王猛的肩膀,道:“天下,這些百姓才是根基,沒有農夫勤勤懇懇的種出糧食,大家伙都得餓死,所以啊,往后對百姓,好一些。”
“行,都將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
李懷宣前出十里相迎,又耽誤了陳從進好一會功夫,等大軍抵達懷戎城下時,天色已晚,大軍只能在城外扎營。
懷戎城內的一些官吏,出城拜見,陳從進一一見面后,便讓眾人先回城中,至于接風宴,陳從進以大軍暫未安置為由,推托改日再辦,但是留下錄事參軍陶師琯。
陶師琯知道陳從進留下自己是想了解媯州事務,前任媯州刺史,也是個明白人,在卸任之前,帶走了媯州司馬,以及媯州長史,陶師琯已經是刺史府中,職位最高的屬官了。
入夜后,營中主帳,燈火通明,新任刺史陳從進的眉頭緊鎖,而下首的陶師琯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說著。
“陳刺史,懷戎軍城,又稱清夷軍城,乃是昔日天后所筑,其名取之清夷河,懷戎城周長六里,城臨清夷河,城外清夷軍有兵六千人,其中,馬軍一千五百人,步軍四千五百人。
而媯州境內有四座軍城,懷戎,廣邊,寧武,懷安,下轄縣城則有五城,分別是媯川,礬山,永興,赤城,縉山,在這之外,還有一些小型堡寨,每處各有數十至百余軍士駐守,而五座縣城,赤城臨近邊陲,有營兵五百人駐守,其余四城,皆在懷戎城四周,因此,除了守門的州兵外,并無額外的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