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景和九年秋。
這一日,秋高氣爽,難得一個好天氣。
一大清早,剛剛從怡春院離開的陸志豪坐在馬車上,整個人還醉醺醺的,覺得有點氣悶,打開車窗透氣。
突然,馬車在一個牌坊門口停了下來。
陸志豪有些郁悶地問,“怎么不走了?”
車夫說,“少爺,前面過不去。”
“怎么個事?”
他探出頭去,就見到前面的巷子處圍著一群人,門口張燈結彩的,似是有什么喜事。
依稀能見到匾額上是陳府二字。
他問道,“這是誰家在辦喜事?”
在旁邊服侍的小廝自告奮勇地說,“我去問問。”
然后就下了車。
過了一會,小廝回來了,神情有些古怪,說道,“少爺,您還記得那個陳鳴嗎?”
陳鳴?
聽到這個名字,陸志豪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憤恨,咬牙切齒地說道,“當然記得,要不是他,我當初怎么會被趕出金源盛?還被老頭子關了半年的禁閉。”
去年,他還是金源盛最大的管事,靠著姐夫的關系,拿下了一個油水豐厚的位置,春風得意,日子過得多美啊。
結果,冒出來一個愣頭青,居然跑到老爺子那里舉報他,說他監守自盜,中飽私囊!
陸志豪想起這事,就恨得牙癢癢的。
他那見貪嗎?
在金源盛,所有管事都是這么干的,是桌子底下的規矩。老爺子難道不清楚嗎?他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偏偏他碰到了一個不識時務的死腦筋。
桌子底下的規矩一旦上了臺面,老爺子自然不會輕饒,趁機殺雞儆猴。
他就成了那只雞。
被革了職不說,還被關了半年的禁閉。之后,他不管怎么求他姐夫,都沒能回到金源盛。
他本想將那個愣頭青狠狠懲治一番,然后弄死。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誰知,老掌柜還替那小子說話,他姐夫也不想讓事情鬧大,搞得面子上不好看,于是不了了之。
結果,沒過多久,就聽說那小子成了九品武者,還攀上了霍府。
之后,他姐姐想對付那小子的哥哥,沒有成功,反而遭到了姐夫的一頓訓斥,勒令她不許再有什么動作。
陸志豪越想越郁悶,氣得踹了小廝一腳,“大清早的,你提他干什么?晦氣。”
小廝揉著被踹的地方,苦笑道,“不是我有意要提他的,前面路堵了,就是他們家喬遷之喜。”
“你說什么?”
陸志豪一愣。只覺得心里涌起一股無名之火。
這里是秀水街,房子的價格可不便宜,這陳家一年前已經挺落魄了,為了把陳鳴從大牢里撈出來,把家底都掏光了。
這才一年,居然就翻身了?
看到仇人發達,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時,外面傳來議論聲,“這是哪家人?居然來了這么多賓客。”
“聽說是姓陳的兩兄弟,開藥鋪的,就是香水街那家春和堂的東家……”
“春和堂啊,我當然知道。他家的感冒靈挺有效的。原來是他家的啊。”
“我聽說,一年前,這春和堂都快要倒閉了。結果陳家二郎突然開竅了,成了入品武者。陳家一下子翻身了,短短一年間,就置下了這么大的宅院……”
“原來是那位陳家二郎啊。聽說此人師承霍老,年不過二十,長得玉樹臨風,還未曾婚配……”
“……”
陸志豪聽到路邊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在夸陳鳴,心里更難受了,再也受不了,下令道,“車夫,我們繞路。”
車夫無奈地說道,“少爺,后面都堵死了。一時半分是走不了了。”
陸志豪一回頭,果然見到后面停著幾輛馬車,堵得死死的,根本掉不了頭。
他簡直快要氣瘋了,也只能氣憤地將車窗關上。
外面折議論聲不斷傳來。
“……唉,還是成為武者好啊。我家小子要是能有這樣的出息,我減壽十年都愿意。”
“聽說,陳家二郎收了許多蒙童,專門給他們做武道啟蒙。收的學費比武館低很多。要不然,讓你家小二去試試。”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你看,那群穿著藍色衣服的小男孩,就是他的弟子,看著多精神啊。”
陸志豪聽到這里,突然心中一動。又將車窗推開,往陳府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見一群小孩子,都是十歲出頭的樣子,穿著統一的制服,排成整齊的兩列隊伍,正在恭賀陳家的喬遷之喜。
那群十歲的孩童一臉嚴肅,動作整齊劃一,自然而然形成一股氣勢。竟將看熱鬧的人都震懾住了。
陸志豪看得有些心驚肉跳的,這小子,竟將一群小孩子操練至此。
說是軍陣都有人信!
同時,他臉上浮現出笑容,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旁的小廝見他心情突然變好了,忙問道,“少爺何故發笑?”
“我笑這小子不懂規矩,自取滅亡。”
陸志豪笑得非常開心,幸災樂禍地說道,“在這清風城,這么多的徒弟可不是隨便能收的。”
小廝聽得有些迷糊,“收徒都有人管嗎?”
陸志豪此刻心情極好,耐心地解釋道,“你收三五個徒弟,自然沒人管你。但是一下收二三十個,有人就要管了。等著吧,很快就有好戲可看了。”
小廝提醒道,“少爺,您別忘了。姑爺不讓您對付這陳二。”
“這次是他自己作死,與我何干?”
……
…………
陳府。
外面熱熱鬧鬧的,陳鳴卻在后院里招待貴客,正是鄧子洋,關鵬,莊曉天三人。
十個月過去了,鄧子洋和莊曉天順利地考過了武舉,進入六扇門當差,分配到了底下的小縣城。
此次正好任期已滿,兩人回來述職,湊巧碰到他搬家,就一起過來道賀。
至于關鵬,比較倒霉,政審沒過,被刷下來了。
據說,他爺爺那輩做過強盜,上了六扇門的通緝。好死不死被六扇門給查出來了。
這一次,四人再度重逢,都很高興。
陳鳴能明顯看出這三人的變化,鄧子洋和莊曉天自然是意氣風發,他們提前結束了原本為期一年的實習期,即將轉正。
一旦轉正,就是九品官身!
反觀關鵬,人曬黑了,話也少了。
主要是他們三個在說,他一個人在聽,很少發表意見。
陳鳴心里有些感嘆,只能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鄧子洋也注意到了關鵬的沉默,問他,“二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關鵬端起桌上一個杯子,說道,“我已經加入了萬隆商行,即將出海。”
三人都是大吃一驚。
“什么,你要出海?”
“你不要命啦?”
“那也太危險了。”
關鵬看著三人的反應,臉上泛起一絲笑容,笑容里有一種莫名的意味,“海上風浪雖大,收益同樣豐厚。萬隆商行答應我了,只要我愿意出海,就傳我萬家的《碧波功》。若是不拼一把,我怎么也不甘心。”
“你們也不必勸我。我意已決。此次前來,是與你們道別的。你們是我兄弟與最好的朋友,就祝我此行一帆風順吧。”
說著,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陳鳴三人頓時無話可說,端起酒杯,與他共干一杯。
一時間,四人間竟有一種悲壯的氣氛。
關鵬見他們這樣子,說道,“你們這是干什么?好像我是去送死一樣。放心,我比你們更著緊自己的小命,不會輕易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