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舟睡了兩個小時就起來了,他看起來面色如常,眼神也趨于清明。目光掃視一圈,他忽然頓住,只見自己身旁躺著一個熟睡的人,她蜷縮在一起,仿若將自己當成了一個球。面容白皙,呼吸平穩,已經進入夢鄉。
看到她,墨行舟酒醉的記憶忽然全部涌了上來,他指尖微微蜷曲著,極為不自在地別開眼神。一想到自己仿若撒嬌一般讓對方幫他按額頭,墨行舟便閉上雙眼,仿佛是自己的錯覺。
他艱難地坐回輪椅上,路過阿嬈時,他停下輪椅,伸著手扯住被角給阿嬈蓋上,忽然,他的目光不經意劃過女人微抿的殷紅唇瓣,一抹模糊記憶忽然浮現在眼前。鼻翼間的香味清淡,卻帶有專屬性,而此時,他的唇瓣仿佛也染上了那抹專屬的淺淡怡人的香味。
睡著前那一幕不是錯覺,他感覺到了瞬間近在咫尺的香味和唇齒間陡然傳來的柔軟。是她。
墨行舟的眼神忽然復雜起來,他幽深的目光一錯不錯盯著女人,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移開目光,操縱著輪椅離開房間,關門的動作十分輕微。
阿嬈睜開眼,她眼中清明不帶一絲迷蒙睡意,殷紅的唇瓣微微勾起,耳邊的提示音如同鞭炮一般格外提神,好感度上升了。
墨行舟剛走出房間,面前便投下一抹陰影,他擰眉望去,是成敏。兩人相顧無言,成敏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身子還有什么不舒服嗎?”
墨行舟搖搖頭,成敏便松了口氣,母子倆對視一眼,成敏驟然感覺到些許悲涼,她竟然和自己的兒子沒有話題可言,甚至于兩人待在一起時氣氛都有些僵硬。成敏很少關注自己的大兒子,他一直都很優秀,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也根本滿足不了成敏的慈母心,所以成敏又生下了墨寒,將滿腔母愛都傾注到小兒子身上。隨著時間的流轉,偏心似乎就成了既定的事實。
如果不是大兒子突然車禍,或許成敏還不會察覺到自己竟然這樣忽視對方。她的目光不自覺定在墨行舟的雙腿上,眼神有些空洞,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冒犯了墨行舟,只是在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安慰對方。
“行舟,你的腿……要不媽給你找國外的醫生,你再看看好不好?”
墨行舟臉上表情一僵,他的腿不會再有康復的可能。他冷冷開口,“不用了,我這樣很好。”
他的冷漠瞬間刺痛了成敏的心,她臉色蒼白起來,囁嚅著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強撐起一抹笑意,“是我多慮了,你從小到大都沒讓我操心過,自己應該是有辦法的,是我多嘴了。”
墨行舟冷著臉沒有說話,成敏只覺得這方空間壓抑,她撐了撐,還是挨不住心底的難堪,匆匆說了句你忙之后就徑直下樓了。墨行舟僵在原地停留許久,最后才將雙手放在雙腿上,往一樓駛去。
老太太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見墨行舟下來,她面上帶著一絲慈愛,“今日你表現得很不錯,那些叔侄都沒有喝過你,這樣的魄力你要繼續保持,只有這樣才能帶著公司壯大,你爺爺看中你,奶奶也相信你的本領。”
“今晚就留在老宅休息吧,房間都是現成的,你媽媽念叨你好幾次了。”
墨行舟搖搖頭,“不了,明早有個會要開,比較緊急,老宅離公司遠,還是別墅方便。”
老太太聞言也停了再問的心思,贊賞地拍了拍孫子的手,“你是個有遠見的。”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面上笑意褪去了些,“行舟啊,你和陸家的丫頭最近相處得怎么樣?”
“奶奶,我說過,我和她會找個合適的機會離婚,您是知道的,我這輩子都不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何必白費功夫呢。”將自己的傷疤戳開并不是不痛,可他已經習慣了。
老太太的笑意更淡,夾雜著些許指責的目光放到了墨行舟身上,“行舟,你一向是個懂事的孩子,你不會不知道子嗣對于咱們這種家庭的重要性,難不成你想親眼看著公司落進別人手里嗎?你就當是試一試,為了奶奶,也為了公司,好不好?”
“奶奶找大師給你算過,你和陸家小姐的命格合適,只要你安心和她過日子,孩子自然會來。”
老太太到了年紀,也越發信任鬼神之事,更何況這個消息是她專門請寺廟的主持算的,做不得假。
“我知道你委屈自己娶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媳婦,可你現在情況不同,孩子的事情暫且不提,你腿的事情,奶奶希望你不要自暴自棄,不要墮了自己的士氣,你明白嗎?”
墨行舟默了默,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我知道你懂事,只有你立起來了,咱們一家才能沒有后顧之憂。”
墨行舟的生日結束得就是如此匆忙,阿嬈醒了之后就跟著墨行舟上了車,沒有在老宅多做停留,遠遠望去,那座高聳的別墅華麗非凡,此時卻透著腐朽的意味。
“你還好嗎?腦袋還暈不暈?”
正在看文件的墨行舟忽地一愣,隨即搖頭,“不暈。”默了默,他再次開口,“謝謝你照顧我。”
阿嬈擺擺手,“是回公司還是回別墅?”
墨行舟合上文件,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額角,“回別墅,今天難得休息,不想浪費。”
話音落,面前忽然多了一個面包,他訝異抬頭,耳邊傳來女人清淺的聲音,“味道還不錯。”
一直喝酒喝到醉,醒后仍舊沒有進食的胃部傳來尖銳的疼痛,每年這一天都是這樣度過,只不過今年某些老鼠更加明目張膽罷了,他接過眼前的面包,低低道了聲謝。
直到現在,關心自己的不過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墨行舟承認自己有些感性,可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不知為何,背著主人忽地加速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