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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被強行解散的第二天晚上，被趕回家的官吏們接到了通知——明日上午至戶部衙門集合。
所有人罵罵咧咧~
這種感覺就像是裁員裁到了大動脈，之后，老板傻眼了，又不得不請回被裁員的員工。
次日。
218人又回到了戶部衙門大院，現(xiàn)場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什么時候讓我們官復(fù)原職？”
“必須得給個說法！”
“對，不然廣西清吏司這活兒一點都干不下去了。”
眾人牢騷滿腹。
……
一刻鐘后~
蔣青云來了，后面還跟著上百名兵丁。
兵丁們魚貫而入，四周肅立，然后齊刷刷的抽出了佩刀~
所有人心里一咯噔，壞了~
這個蔣瘋子不會準備在戶部衙門大開殺戒吧。
蔣青云高聲：
“諸位戶部的同僚們，戶部事務(wù)流程改革小組辦事大臣現(xiàn)在向你們宣布一項重要決定。”
“鑒于戶部黑幕重重，其內(nèi)部極有可能潛藏著一個巨大的犯罪集團，經(jīng)皇上首肯，即日起，戶部左侍郎以下所有官吏就地罷免，戴罪候參，人人要過關(guān)，人人要自檢，人人要告發(fā)。”
“諸位，聽懂了嗎？”
瞬間，院子里鴉雀無聲。
寒窗苦讀十余載，削減腦袋這些年，你一句話就削職為民了？
督催所的一名郎中走出人群，撲通跪下，熱淚滾滾。
“副憲，下官是清白的。”
“清白不清白，你自己說了不算。你要想自證清白，需做兩件事。第一件事，自省，寫認罪書。第二件事，告發(fā)，積極揭發(fā)同僚的罪行。”
“來啊，給各位草民上紙筆。”
……
草民！
這個帶有羞辱性質(zhì)的稱呼讓在場的218人集體瞳孔地震，腦袋發(fā)懵。
現(xiàn)場一片死寂。
有人走到一旁從籃子里撿起紙筆，跪在地上開始寫。慢慢的，更多的人加入了這個序列。
籃子很快就空了。
后續(xù)想寫的人驚愕的發(fā)現(xiàn)，沒紙沒筆了。
“軍爺，能否再找些紙筆來？”
站崗的兵丁們巋立不動，兵馬司內(nèi)部軍紀森嚴，不敢違背。不過他們心里還是很開心的，堂堂朝廷命官喊自己軍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嘿。
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
蔣青云把戶部所有的人丟進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坑，然后坐視他們互相殘殺。手段是狠了些，但沒法子。
古人有詩云：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可以再加半句，至善至狠青云。
……
廣西清吏司主事一進門就五體投地，痛哭流涕：“副憲，下官認罪，下官還要告發(fā)同僚。”
蔣青云抖了抖認罪書。
“講吧。”
孰料，廣西清吏司主事一開口就再也沒停下過，礦政、錢法、內(nèi)倉出納，各種弊病一一道來。
“~直隸山西山東所得礦稅不過十之一二，礦主皆有八旗貴胄背景。”
“~民間私鑄錢幣蔚然成風，京郊皇莊、王莊皆有作坊。他們所鑄錢幣，質(zhì)量優(yōu)于寶泉局所鑄。”
“~海運倉糧米皆不對數(shù)，糧垛下空，以為牟利。”
一樁樁，聞?wù)唧@心動魄。
聽著聽著，蔣青云不由得坐直了。
下一個，是江南清吏司的筆帖式。
此人雖然無官無職，但了解的卻都是頂級機密，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江南豪強士紳，交通官府，賄買書吏，拖欠錢糧，隱混田畝，具體不可而知。從順治元年到現(xiàn)在，他們欠稅總額絕不會低于2200萬兩。”
“你又如何得知？”
望著一臉錯愕的蔣青云，筆帖式恐懼、懊惱，但事到如今無路可退，只能給自己盡量披一層保護甲。
“小人打前明起就在戶部當差，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
“那你的意思，知道奏銷舞弊的人其實很多？”
“是。江南州縣衙門都是幫兇，戶部也收了銀子，睜只眼閉著眼罷了。吳家、張家、錢家、徐家、韓家、沈家、顧家、汪家……江南大戶全部有份！”
“什么時候開始的？”
“萬歷年就開始了。”
……
打發(fā)了筆帖式。
“我沒想到戶部已經(jīng)爛成這個模樣了。”
“三弟，如果從征收效率和征收比例來看，目前其實不算差，甚至可以比擬張居正時期。”
“駭人聽聞。”
“自古如此，倒也不怪。不過，蓋子掀到哪一步，你可得想清楚。掀開了，就蓋不回去了。”
“我明白。”
蔣青云又翻了一遍“認罪書”、“告發(fā)書”，突然起身走向火盆。
紙張起火，火焰騰起~
火光中，他扭頭望著周紹。
“我要食言了，剛才這9人留不得。江南奏銷案現(xiàn)在不是火候，東林黨這頭肥豬不能留給別人宰，再養(yǎng)幾天，等火候熟了，我想親自宰。”
當天，9人被秘密押送至右安門監(jiān)獄秘密處決。
……
決定換一種揭蓋子的方式。
即，從剩余官吏當中挑選20人再次審訊。蔣青云缺席，由周紹獨立審訊，并全程記錄口供。
20名六品以下佐官屬吏跪在堂下。
周紹：
“都聽好了，今兒不需要你們認罪，但是需要你們說實話。本官問什么，你們就答什么。”
第一個提審的是司務(wù)廳，正八品的司務(wù)。
“本官接到舉報，直隸多地官紳隱瞞田畝、少交田稅，你可知情？”
“下官指定，這些人走的是戶部現(xiàn)審處主事和順天府衙門的關(guān)系，篡改了魚鱗冊。”被審訊之人迫不及待，而且一說就停不下來，“大人，除了直隸，還有~”
周紹猛的一拍驚堂木。
“不要東拉西扯，本官問什么，你就答什么。”
不料此人大約是被嚇破了膽，仍然控制不住嘴巴。
“大人，除了直隸，還~”
“掌嘴。”
兵丁立馬揪著人一頓猛扇，打的鮮血淋漓。
后面的人終于看懂了，今兒是問什么就答什么，答多了不得分，反而倒扣分。
……
審訊持續(xù)了半天。
周紹望著眼前的口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諸位，愿意支持戶部事務(wù)流程改革小組的工作嗎？”
“現(xiàn)在你們做一件事，給各個清吏司、各個所，各個處撰寫一份工作流程。圍繞三點，簡潔、高效、有據(jù)可查。”
“機會就在眼前。是官復(fù)原職還是提拔任用，就看你們的表現(xiàn)了。”
眾人齊刷刷下跪，欣喜若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