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讓我出去瘋玩,但我怎么舍得浪費一家人團聚的大年,咱就燒火嘛,我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小鉆風。
這一天很熱鬧,印象最深的還是大餡的牛肉芹菜餃子,一咬滋滋冒油。
那是真好吃。
晚上,村口點燃了篝火,又是敲大鼓,又是扭秧歌,二人轉啥的都唱上了,好不熱鬧。
馬師傅帶著我們看節目,許某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或者說害怕。
我害怕失去這突如其來的溫馨。
馬師傅他們看的津津有味,我獨自返回家中,裝了一盤餃子,然后在院子里燒起了紙。
除了燒紙,我不知道該怎么召喚胡小醉。
黃紙一燃,胡小醉來了,她氣哼哼道:“叫我干嘛?再打一架嗎?”
我諾諾道:“餃子很好吃,想讓你嘗嘗。”
胡小醉大為驚訝,冷著臉點了點頭。
偏房爐火很旺,胡小醉大口大口吃著餃子,她滿足,吃得滿嘴油。
我看著胡小醉,心里很安靜,真真很安靜,我有點希望時間在那一刻靜止,讓我好好享受這寧靜時光。
可能是許某人學的有點雜,一想到時間靜止,腦海里就浮現出日本光盤中的畫面。
不過這一念想一閃而過,胡小醉只是看了我一眼,沒說什么。
有時候我覺得我和胡小醉的身世有點像,天生孤兒,沒人疼愛。
“小醉,我會好好和師父學的。”
這話是發自肺腑說的。
胡小醉吃著餃子,頭沒抬,哼聲道:“叫我狐仙。”
“行,小醉狐仙。”
“今天是過年,我本不打算說這個事,其實,留給你的時間不多,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
“嗯。”
我難得正經一次,這一晚,我和胡小醉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一方面是想學門本事,另一方面馬師傅被人尊重的樣子,我很羨慕。
這么說吧,我原來那個村子的村長,一個小老頭,平日里整個破大衣從來不穿袖,就在身后一披,小手也一直背在身后。
我一直覺得老村長是個很牛逼的人物,可老村長見到馬師傅,他也得立正。
可能是胡小醉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表情復雜,眼中滿是心疼。
“以后找我別燒紙了,弄得和上墳似的,你燃起三炷香,我自會與你相見,不能現身,也會上你的身。”
“你要上我?”
胡小醉給了我一巴掌,認真道:“是上你的身,附身。”
“你還是個孩子,我知道這些事情放在你身上是個重擔,但這就是你的命數,說難聽點,這是你的罪孽,你活著,就是罪。”
我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胡小醉吃飽喝足,又和我聊了好一會,最后,在馬師傅回來前,胡小醉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心有不舍。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
師娘要回娘家,還要帶著我。
我覺得我去不合適,堅決不去。
咱看得出眉眼高低。
一家人得有關系,要么是血緣關系,要么是孩子他娘有關系。
無論是血緣關系還是性關系,咱許某人可是一個都沒占上。
師娘非要帶著我。
我就跑,許某人上山了,溜了。
一直等到師娘他們出門,我才失落地回了家。
不是矯情,是前兩天熱鬧的場景,讓我忽略了自己是外姓人的身份。
貪婪地享受家的氛圍,忘卻了自己的身世。
馬師傅走后,過來送東西的人絡繹不絕,我見了也是尷尬,來人更尷尬。
我也不認識,過來送東西也是白送,你說拿東西來的,馬師傅不在家,還能把東西拿走嗎?
于是,我索性把馬師傅家的半人高的木柵欄門給鎖上了,一個人也不見。
時常有人敲門,見沒人開門也都走了。
中午的時候,又有人敲門,力道很大,可以說是哐哐砸門。
出門一看,門口有一輛小轎車,一個中年女人焦急地喊著馬師傅。
“師父不在。”
“快點呀,救命呀,我兒子中邪了。”
我快步走到門口,轎車里面坐著一個男人,二十來歲,臉色蠟黃,眼睛半睜不閉,意識很迷離。
“師父不在,你們送醫院吧。”
“小師傅,開開門呀,你給看看。”
“我不會看。”
“能讓我們進來嗎,馬師傅家香堂硬,看能不能鎮得住,求求你了。”
我心里說,還香堂,馬師傅連個圣誕老人都沒供。
剛打開門鎖,婦女立馬招呼司機把人往院子抬。
我來不及反應,把人引到了偏房。
女人自稱姓劉,我叫她劉嬸,年輕人是她兒子趙傳文。
劉嬸很激動,眼中含淚道:“也不知道咋地了,剛過完年,就起不來炕了,你師父呢?”
“去老丈人家了。”
“給打電話唄,我們過去接。”
“我師父沒電話,師娘也沒有,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個村了。”
“啊?這可咋整呀。”
劉嬸哎呀一聲開始哭。
再看炕上的趙傳文,感覺像是喝多了似的,宛如一團爛泥,給他放什么姿勢,他就什么姿勢,也不會自己動。
我著急道:“送醫院啊,在這也沒用呀。”
“我們村子的大仙說了,是虛病,得馬師傅能處理,小師傅,你給想想辦法呀。”
說罷,女人還要給我跪下,我搶先一步跪下了,給女人干愣了。
我拍了拍膝蓋起來,認真道:“我道行不深,你最好還是送醫院去,別耽誤了。”
“肯定是虛病,你給瞅瞅唄。”
我為難道:“行吧,我試試。”
咱啥也不會,瞅瞅也只能瞅瞅。
我去了師父的房間,燃起三支香,這事得問問胡小醉。
剛點燃,胡小醉掀開門簾子進來了。
我為難道:“看到了吧,咋回事?”
“你有啥想法?”
“沒想法。”
“滿腦子漿糊,我告訴你呀,這事我只幫你一次,下次你自己悟。”
“行呀,先把事處理了吧,我都怕那小子死我炕上。”
“你嘴真損。”
說完,胡小醉有點難以啟齒,臉色羞紅。
我心想有啥你趕緊說吧,有什么害羞的,許某人什么操行,你心里沒點逼數嗎?
胡小醉讀懂了我心思,她道:“他們村里有個寡婦,趙傳文昨晚去人家住了一晚,寡婦老爺們鬼魂找過來了。”
“知道了,怎么處理?”
“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無助地看著胡小醉,胡小醉沉重地嘆氣道:“我要是全告訴你,你以后遇事只會想著找我,不會動腦子,你自己想想怎么辦吧,沒事,死不了人。”
我心里這個氣呀,胡小醉對我挑了挑眉,慢慢后退,穿過門簾子,我知道她要離開了,自言自語道:“王八犢子。”
呼地一聲,胡小醉掀開門簾子沖上來就是一巴掌,然后又是詭異一笑,走了。
媽的,以后有道行了,非得找一個靠譜點的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