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芳還不知道,她嘴里的野獸,此時已經(jīng)從首都出差回來了。
此時杜司令抽著煙,煩躁的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杜紫英坐在沙發(fā)上默默的抹著眼淚。
“老太太知道這事兒么?”
沉默良久,杜司令吐了一口煙看向杜紫英。
杜紫英吸了吸鼻子,幽怨瞪了一眼杜司令:“離婚這么大的事兒,讓我媽知道了,那還了得?”
“知知把平時沈元朗對她的態(tài)度說了一下,讓老太太知道她想離婚的心思。我又在一邊幫襯說了兩句話,總得讓老太太心里有個準(zhǔn)備。”
杜司令有些不理解的看著妻子,“老太太是經(jīng)得住大事兒的人,你們跟她講實話就好了,何必要撒個謊呢。”
“知知訂婚宴上沈元朗他媽把事兒做的那么難看,我媽都快氣死了。當(dāng)時就命令我,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知知跟沈元朗拆散,絕對不能讓這兩人結(jié)婚。
哪想到知知這個臭丫頭,豬油迷了心,非要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悄咪咪的誰也不知道就算了,偏偏被我那個碎嘴子大嫂知道了。
二娘偷偷跟我說,張胖菊陰陽怪氣說了好幾天的歪話,把老太太氣的高血壓都犯了。”
聽說老太太犯了高血壓,杜司令立馬將手里的煙頭丟在地上,狠狠地碾了兩腳,急匆匆的走到妻子跟前。
“老太太又犯了病了,你怎么沒把她老人家接回城里啊?”
杜紫英看著被丈夫踩臟的地毯,眉頭皺了皺,硬是將到了嘴邊的埋怨咽了下去。
換上了一個和順輕松地笑容,“我媽歲數(shù)大了,血壓不穩(wěn)定是常有的事兒。就算來住院,也是吃降壓藥。我過去的時候,給她補了一些常用的藥。有二娘跟我大哥在,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杜司令聽了妻子的話,依舊沒有放下心,忍不住埋怨道:“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在電話里怎么就沒跟我透露一句呢?
你要說了,我早就回來了,何至于鬧得兩敗俱傷的地步?
不就是個戰(zhàn)友的遺孀嘛?咱們大院里,哪家沒收養(yǎng)幾個戰(zhàn)友的孩子?她想要錢就給錢,想要工作就把工作讓給她。用這娘倆來博一個好名聲,獲取到的利益能有多大?
這筆賬,還用我教你們嗎?”
杜司令板著臉,怒斥杜紫英糊涂。
“早就跟你說了,在家屬院里吃虧就是進步,會吃虧懂吃虧才能享福。”
杜紫英嘟著嘴,抬起頭,一雙杏眼水汪汪的看著丈夫。
“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我知道沈元朗對知知再不好,他的軍功在那,他的身份在那。宋佳茵再有錯,她是烈士遺孀,她握著正義。我更知道,眼前看輿論站在知知這邊。等過兩年,大家伙把這件事都忘了。那個時候,沈元朗離婚,就會變成前妻不識大體不懂事。”
杜司令看著妻子委屈巴巴的抹著眼淚,沒有一絲的心疼動容。
反而眉頭緊鎖,大有一副要給她上思想政治課的架勢,“既然你都明白,為什么還要支持孩子離婚?如果沒有你的推波助瀾,離婚審批流程也不可能走的這么快。”
杜司令本身并不反對杜知知離婚,他生氣的是杜紫英善做主張。
身為他的妻子,利用他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杜司令是能夠理解的。但是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能落人口實。
現(xiàn)在杜知知跟沈元朗離婚,不僅兩敗俱傷誰也沒占到便宜,還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我就是不甘心。你是不知道沈元朗做的那些事,你也沒看見知知病殃殃的樣子。我一看見她,我就想起我大姐,想起當(dāng)年孫旺喜是怎么作踐我大姐的。
知知說,她就圖沈元朗顧家、有責(zé)任心,不像高旺喜那種詭計多端一門心思往上爬的男人。
可惜知知跟我大姐一樣倒霉,遇到了一個不珍惜她的男人。在關(guān)鍵時刻,利用她算計她陷害她。”
杜紫英眼含熱淚,表情悲傷的看著丈夫,“如風(fēng)哥,你現(xiàn)在還能夢見我大姐嗎?”
杜如風(fēng)神色動容,呆呆的看著杜紫英,喃喃自語:“碧蘭大小姐……”
模糊的身影,清脆的笑聲,將杜如風(fēng)拉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杜家的下人,準(zhǔn)確來說,他是大小姐碧蘭奶媽的兒子。
作為家生子,杜如風(fēng)每天只有一件事,陪著比他小五歲的大小姐杜碧蘭玩耍。
他跟著大小姐讀書、上學(xué)、玩耍,他的名字還是大小姐給起的。
二人的關(guān)系,是主仆、是玩伴、是兄妹、也是知己。
那年他說不想做亡國奴,想要出去當(dāng)兵打仗。
父母說,他們這種低賤的人能遇到杜家這樣的東家,已經(jīng)是三生有幸了。能吃飽穿暖,能有穩(wěn)定的工作,就應(yīng)該滿足了。
是杜碧蘭,也只有她,明白他一腔報國的愿望。
杜碧蘭拿出她所有的私房錢,買了一張南下的火車票,親自送杜如風(fēng)去參軍。
二人再見面的時候,杜碧蘭已經(jīng)跟孫旺喜訂婚了。杜如風(fēng)歇了不該有的心思,所有的精力全用在了工作上。收養(yǎng)了兩個戰(zhàn)友的孩子,又在聽從組織安排結(jié)了婚。
再見到杜碧蘭的時候……
她已經(jīng)是一個冰冷的尸體了。
杜如風(fēng)閉上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的大小姐已經(jīng)死了,已經(jīng)死了……
“孫家吞了我大姐所有的陪嫁,以至于,我現(xiàn)在想姐姐的時候,連個一塊帕子都沒有。”
杜紫英趴在沙發(fā)上,嗚咽著哭泣著,似乎真的很想念姐姐。
“萬幸,我還有知知在。知知是大姐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遺物了,只要知知開心,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誰想欺負知知,我就跟誰拼命。什么勞什子前途,什么影響,我都不在乎,我就在乎知知,因為那是我姐姐的遺物!”
杜紫英字字凄厲。
這些話,也如針一般,字字扎在了杜如風(fēng)的心頭。
一字一句的提醒著他。
“是啊,那孩子是你大姐留下的骨血。”
杜如風(fēng)眼神暗了暗,抬起手像是摸了摸妻子的頭:
“孩子受了委屈,你多安慰安慰她。找個時間,讓孩子回家吃頓飯。”
杜紫英抬起頭,淚珠掛在眼角,疑惑的看著丈夫。
“回家?你不是不生她的氣了嗎?”
杜如風(fēng)黝黑的布滿溝壑的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
“離婚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喊她回來商量商量,她打算以后怎么過。”
杜紫英恍然大悟,想起杜知知賣工作的事兒,正欲開口告訴丈夫。
門鈴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