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沖轉業了,回到市里武警部隊當教官。”
聽了杜鵬飛的話,杜知知有種老天在玩我的感覺。
“不對吧,他跟我說,他只有幾天探親假,要趁著放假的時候跟我完婚。”
杜知知回憶起張沖當時說的話,又看向招娣。
招娣點了點頭,杜知知指著招娣看著杜鵬飛,“你看,我就說我沒記錯吧?這個張沖,嘴里到底有沒有實話啊。”
杜知知知道張沖轉業到了地方之后,連續好幾天都緊張的不得了,生怕張沖冒冒失失的找上門來,又是提親又是要結婚的。
等了三四天,沒等來張沖,等來的是家里的電話。
“招娣姐,小姨說晚上回家吃飯。今天小姨夫在家,咱們倆一會兒去買點水果。”
招娣聽說要去見傳說中的小姑父,不由得緊張起來。
搓著衣角,結結巴巴的跟杜知知商量:“知知,我還是別去了,家里一堆活兒沒干呢,我,我……”
杜知知一邊剪著內衣上的線頭,一邊笑問,“有什么活兒要干啊?剪線頭?”
招娣連連點頭,杜知知仰頭哈哈大笑,一臉促狹的開著玩笑:“小姨夫知道你在老宅,請你過去吃飯,你不去,他會覺得你不給他面子。”
招娣張大嘴巴,嚇得的說不出話來。
杜知知好笑的拍了拍招娣的肩膀,“放輕松些,小姨夫只是長得丑了一點,對咱們家小輩還是很和善的。”
在家屬院里的服務社,杜知知挑了一個西瓜、幾個桃子,兩串葡萄,裝在招娣拎著的籃子里。
“知知,咱們就買三樣水果啊,是不是不對啊?”
招娣拎著快二十斤的水果健步如飛,回頭看著杜知知氣喘吁吁的追上來。
“不,不少了。我這還有一瓶白酒,咱倆湊四樣,夠,夠用了。”
杜知知扶著招娣的胳膊,站在臺階上抖了抖酸澀的小腿,緩了兩三分鐘呼吸才平復下來。
“知知啊,都說讓你每天吃兩碗飯,這樣才有勁兒干活。你看看你,每頓飯就喝半碗稀粥,像是吃貓食兒似的,爬個山坡累個半死。”
最近內衣銷量不好,影響紡織廠結算衛生巾尾款進度,杜知知愁的飯都吃不下。
杜司令家的房子,住在家屬院最里面半山腰上。杜知知飯吃得少,又要爬山,走到一半就沒了力氣。
“你讓我歇歇,我不行了,我心率太快,還有點惡心,我得歇歇。”
杜知知沖著招娣擺擺手,抱著酒瓶一屁股坐到了樹蔭下面。
摘下頭上的帽子,拿在手上一下一下的給自己扇風。
招娣見杜知知這樣,習以為常的走過去,挨著杜知知身邊坐下。
“小時候每次看見你,我都可羨慕你了。你長得白白嫩嫩,又高又瘦,身上軟軟的香香的。現在長大了,咋老是病病殃殃的呢?”
招娣看著杜知知靠在樹干上輕喘的疲態就覺得心疼,“都跟你說了,不要賣紡織廠的文胸內衣。現在好了,又是衛生巾又是文胸內衣,整天在外面找銷路,曬得又黑又瘦跟麻桿兒似的。”
杜知知不聽招娣嘮叨,將涼帽蓋在臉上,靠在她的手臂上閉眼瞇著。
“我是缺鐵性貧血,容易累、會心悸、會眼花耳聾喘不過氣。再慢慢養幾個月就好了,招娣姐別著急嘛。”
招娣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啊,就嘴硬吧。”
杜知知懶懶的靠著招娣的胳膊,聽著頭上風吹過樹葉嘩啦啦的聲音,享受著難得的安逸時光。
這份安逸沒享受多久,就聽見山下傳來刺耳尖銳的罵聲。
“這是什么破路,還是家屬院,部隊修的房子呢。部隊領導也是腦子病,好好地平底不住,非要住在山上。”
“你們下班坐小汽車回家,我們老百姓用腿爬上爬下的。媽的,這才建國多少年啊,又養了你們這幫子貪官。”
招娣也聽見了女人唾罵聲,悄悄的用胳膊碰了碰杜知知。
“媽的,就為了省二分錢,讓我去北大街農貿市場買雞蛋。我走了三個多小時,腳丫子都磨起泡了。”
“這個段春桃,還是政委家屬呢,我看比周扒皮還黑心。”
聽見段春桃三個字,杜知知忍不住掀開涼帽一角,好奇的看向從山腳下上來的人。
那老婦人穿著一件不合身的黑底白花布拉吉裙,手上拎著一個菜籃子。身上的皮膚曬得黝黑發亮,臉上的皺紋又深又長看著十分得刻薄。
好一張刻薄的臉。
杜知知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如此刻薄的一張臉,實在是讓她記憶猶新。
她瞇起眼,細細回想著。
現實里,夢境中,到底是哪里見過她?
忽然,杜知知睜開眼,認出了這個老婦人。
竟然是她,黃淑芬,宋佳茵的母親。
她怎么會在家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