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小師叔 第49章 珠玉蒙塵

小芒那點米粒般的微弱星光，如同投入平靜深潭的石子，在這堆滿驚世珍寶的石室里，激起的卻是滔天巨浪！

赤陽真人的驚呼卡在喉嚨里，化作一聲倒吸涼氣的嘶嘶聲。他赤紅的須發無風自動，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在玄青那巨大白毛窩的角落，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劇烈收縮，連呼吸都停滯了。那點星光雖弱，但其散發出的氣息——古老、深邃、浩瀚，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帶著一種令人靈魂震顫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威壓！這絕非尋常星靈之力！這…這難道是…？！

雪靈兒也捂住了小嘴，清澈的眼眸里映著那點微光，小臉上滿是茫然和本能的心悸。連懵懂如她，也感受到了那星光中蘊含的、無法言喻的沉重與滄桑。

玄青的身形在星光浮現的剎那，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猛地一震！他那張俊美無儔、向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裂開了一道縫隙——驚愕、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一絲被戳破隱秘的倉惶！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籠罩向那點星光，試圖將其重新隱藏！

“嘰——！”

小芒卻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鳴叫，小小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銀輝，如同燃燒的星辰！它雙翼急速扇動，灑落的星輝不再是溫柔的安撫，而是帶著一種決絕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鋒芒！那點微弱的星光在它的星輝照耀下，非但沒有被屏障掩蓋，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活力，猛地跳動了一下，光芒雖未增強，卻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清晰”地存在于感知之中！

“小芒！”歐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小芒尖銳的叫聲嚇了一跳，顧不上懷里抱著的“糖糖”，手一松，“哐當哐當”幾聲脆響，“虹云髓晶”、“碧髓玉心”、“赤焰精魄”、“太陽精金”碎片滾落一地。他邁開小短腿就朝小芒沖去，“你怎么啦？別打架！”

玄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無形的屏障與小芒爆發出的星輝激烈碰撞，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滋啦”聲，空間都蕩開細微的漣漪。他看著那只拼盡全力、如同護崽母獸般守護著那點星光的星靈幼崽，又看看一臉焦急沖過來的歐衛，眼中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困惑、惱怒，最終化為一聲極其低沉、帶著濃濃無奈與疲憊的嘆息。

他緩緩放下了手。

無形的屏障散去。那點米粒大小的黯淡星光，在失去壓制后，依舊只是微弱地閃爍著，并未爆發或擴散，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漫長的時光中被消磨殆盡，只剩下這一點固執的存在印記。它靜靜地懸浮在雪白的長毛窩上方寸許，被小芒的星輝溫柔地包裹著，如同一個沉睡的、脆弱無比的夢。

石室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歐衛跑動的腳步聲和小芒急促扇動光翼的細微嗡鳴。

“玄玄？”歐衛跑到近前，看看那點微弱的光，又看看臉色極其難看的玄青（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但歐衛就是能感覺到玄青很不高興），最后看向小芒，純凈的大眼睛里滿是擔憂，“小芒不打架…那個…那個小光光是什么呀？”

玄青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沉重地落在那點星光上，幽深的眼底仿佛有萬載寒冰在緩緩流動。他周身的氣息變得極其壓抑，整個石室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那些堆積如山的珍寶散發的璀璨光芒，在這壓抑的氛圍下都顯得黯淡了些許。

赤陽真人終于從極度的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喉嚨發干，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前…前輩…那…那莫非是…是…星辰…核心…碎片？！” 他不敢說出那個完整的、只在最古老禁忌典籍中偶有提及的詞語——星辰之心！傳說中星靈一族賴以生存、溝通宇宙本源的無上圣物！早已隨著星靈族的湮滅而破碎消散于無盡星空！眼前這雖然微弱卻散發著古老本源氣息的光點，除了那傳說中的核心碎片，還能是什么？！

玄青依舊沉默。他那雙燃燒著幽藍火焰的豎瞳（不知何時已悄然浮現）死死盯著那點星光，仿佛要將其徹底看穿。巨大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讓赤陽真人額角冷汗涔涔，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歐衛聽不懂什么“星辰核心”，但他能感覺到氣氛的凝重和玄青的不悅。小家伙有點害怕，但又擔心小芒。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小芒旁邊，伸出小胖手，想摸摸它因為奮力扇動光翼而顯得有些疲憊的小身體：“小芒乖…不怕不怕…”

就在歐衛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小芒的剎那——

“嘰！”

小芒突然發出一聲帶著哭腔般的急促鳴叫！它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包裹著那點星核碎片的銀輝驟然黯淡下去！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它光翼一收，小小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朝著下方那雪白的長毛窩墜落下去！

“小芒！”歐衛驚叫，小手下意識地去撈。

玄青的動作更快！幾乎在小芒力竭墜落的瞬間，他修長的手指凌空一引，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小芒下墜的身體，將其緩緩牽引過來，輕輕落在歐衛慌忙伸出的、攤開的小手掌心。

小芒躺在歐衛溫熱的掌心，小小的身體微微起伏，光翼無力地耷拉著，身上的銀輝變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它小小的眼睛半閉著，透出濃濃的疲憊和虛弱，只有那點米粒大小的星核碎片，依舊懸浮在原處，微弱而固執地閃爍著。

“小芒怎么了？”歐衛捧著虛弱的小星靈，急得快哭了，求助地看向玄青，“玄玄，小芒是不是生病了？”

玄青的目光終于從星核碎片上移開，落在歐衛掌心那虛弱的小家伙身上。他眼中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一絲，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起一點極其精純溫和的青色光暈，輕輕點在小芒的額心。那青色光暈如同甘霖，緩緩滲入小芒體內。

小芒發出一聲細微的、如同嘆息般的“嘰…”聲，小小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些，蜷縮起來，在歐衛掌心沉沉睡去，身上的銀輝也穩定了許多，不再那么飄搖欲滅。

玄青收回手指，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力竭而已。它…在呼喚本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點懸浮的、微弱的星核碎片。這碎片蘊含的力量層次太高，也太過沉寂，小芒這初生的星靈幼崽強行催動自身本源去呼應、去“喚醒”，無異于螳臂當車，自然瞬間力竭。

“本源？”歐衛低頭看著掌心熟睡的小芒，又抬頭看看那點微弱的星光，小臉上滿是困惑和擔憂，“是這個亮亮嗎？它…它很餓嗎？要不要衛衛給它吃糖糖？” 小家伙說著，就要去撿地上散落的“太陽精金”碎片。

“無用。”玄青阻止了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此物…非糖石可哺。” 他頓了頓，看著歐衛純真而擔憂的眼神，終是補充了一句，“讓它睡吧。此地靈氣尚可，能助其恢復。”

“哦…”歐衛似懂非懂，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他小心翼翼地將熟睡的小芒捧到胸前，讓它蜷縮在自己最溫暖的衣襟里，小臉上滿是鄭重，仿佛在守護一個易碎的夢。

氣氛依舊沉悶。那點星核碎片的存在，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赤陽真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目光在玄青、星核碎片和滿室珍寶間游移，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星辰核心碎片！玄龍前輩的巢穴里竟然藏著此等禁忌之物！他感覺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后背一陣陣發涼。

雪靈兒也感受到這壓抑，安靜地站在騶吾身邊，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打破這沉重僵局的，依舊是歐衛那永不枯竭的好奇心和對“亮晶晶”的本能熱愛。小家伙安置好小芒，注意力很快又被石室里其他地方吸引。

他抱著熟睡的小芒，小腳丫踩在滿地的“碎石塊”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這一次，他沒有奔向那些寶光四射的“金山”、“火海”、“星海”，反而像只尋寶的小鼴鼠，開始探索石室的邊邊角角，尤其是那些堆放著“雜物”的區域。

他先是溜達到之前雪靈兒注意到的那個石臺旁。歪歪扭扭的淡紫色藤籃里，干癟的野果核皺巴巴的，顏色灰暗；幾塊圓潤的鵝卵石雖然光滑，卻毫無靈氣，就是普通小溪里常見的石頭；斷裂的木簪更是灰撲撲的，布滿裂痕，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玄玄，這個籃子好丑。”歐衛伸出小手指，輕輕戳了戳藤籃粗糙的邊緣，評價道，“果子核都壞掉了，不能吃。石頭也不亮。” 他顯然對這些“垃圾”毫無興趣，小眉頭嫌棄地皺著。

玄青的目光掃過那藤籃和里面的東西，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波動，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沒有回應歐衛的“差評”，只是沉默地移開了視線。

歐衛也不在意，又溜達到石壁的另一角。那里靠著墻壁，隨意地扔著幾件東西：一根彎曲的、顏色灰暗、毫不起眼的獸角；一塊巴掌大小、坑坑洼洼、像是被火燒過的焦黑木頭；還有幾片褪了色、邊緣磨損的彩色羽毛。

“破角角，黑炭炭，壞毛毛。”歐衛再次給出精準而嫌棄的“三字”評價，小腳丫還踢了踢那塊焦黑的木頭，“黑炭炭”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去老遠。

赤陽真人眼角抽搐地看著那塊被小師叔稱為“黑炭炭”的木頭滾到自己腳邊。他下意識地彎腰想去撿，但手指在即將觸碰到那焦黑表面時又猛地縮了回來。這東西…雖然看起來像燒火棍，但能在玄龍前輩的巢穴里占據一席之地，哪怕是個角落，也絕不可能是凡物！他強忍著用神識探查的沖動，站直了身體，裝作沒看見。

歐衛的“尋寶之旅”繼續。他抱著小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石室最深處，玄青之前站立的那片鋪著厚實獸皮、放著巨大白毛窩的區域。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白毛窩旁邊，那個之前引起他強烈興趣、放著幾片深青色龍鱗和幾塊“黃糖糖”（龍涎晶）的地方。

玄青的神經瞬間繃緊，身形微不可察地擋在了那片區域前面，眼神帶著警告。

歐衛卻沒再執著于“亮片片”和“黃糖糖”。他的目光被白毛窩邊緣，一個更加不起眼的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花盆？

一個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是粗制濫造的花盆。材質是某種灰撲撲的、毫無靈氣的普通陶土，邊緣還有幾個歪歪扭扭的手指印，像是孩童胡亂捏出來的。花盆里沒有種任何奇花異草，只有大半盆同樣灰撲撲、毫無靈氣的普通泥土，早已干涸板結，裂開了幾道細縫。在花盆的一角，還放著一顆…石頭？

那石頭約莫鴿蛋大小，通體灰黑色，表面粗糙，布滿大大小小的坑洼，黯淡無光，毫不起眼，就像路邊隨便撿的一塊普通石頭，甚至比歐衛剛才踢的“黑炭炭”還要平凡，還要“垃圾”。

在滿室珠光寶氣、靈氣氤氳的珍寶映襯下，這個灰頭土臉的破花盆和那顆丑陋的灰石頭，簡直就像闖入仙宮的乞丐，格格不入到了極點，也“蒙塵”到了極點。

“咦？”歐衛卻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小臉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他抱著小芒，蹬蹬蹬跑過去，蹲在那個破花盆前，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顆灰撲撲的石頭。

觸感冰涼、粗糙、還有點硌手。

“玄玄！”歐衛仰起小臉，純凈的大眼睛看向擋在“亮片片”前面的玄青，小手指著花盆里的灰石頭，語氣里充滿了發現“終極寶藏”般的興奮和肯定，“這個！衛衛要這個！”

“……” 玄青沉默了。

赤陽真人也沉默了。他看看那顆丟在路邊都沒人會撿的破石頭，又看看小師叔那亮晶晶、寫滿“我找到了最好的寶貝”的眼睛，感覺自己的認知再次受到了毀滅性的沖擊。小師叔…這眼光…是不是有點太獨特了？放著滿地的太陽精金、龍涎晶不要，要一塊…土坷垃？

雪靈兒也好奇地湊過來，看看花盆，又看看歐衛，小臉上滿是困惑：“歐衛，這個…石頭有什么特別的嗎？”

“特別丑！”歐衛斬釘截鐵地回答，小臉上卻滿是認真，“但是衛衛喜歡！它…它像…” 小家伙努力尋找著形容詞，最終找到了一個自認為非常貼切的，“像玄玄沒睡醒時候的眼睛！灰灰的，沒精神！”

噗——！

赤陽真人一個沒忍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連忙捂住嘴，憋得滿臉通紅，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玄青前輩沒睡醒的眼睛像土坷垃？！他感覺再聽下去，自己的道心就要裂開了！

玄青的嘴角極其細微地抽搐了一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一種名為“無語”的表情。他垂眸看著那個破花盆和里面的灰石頭，眼神極其復雜。那里面似乎有無奈，有追憶，甚至還有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此物…無用。”玄青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懶得解釋”的意味。

“有用的！”歐衛卻異常堅持，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它可以種花花！” 小家伙的邏輯簡單直接——花盆就是用來種花的！他立刻開始付諸行動，小手在花盆里那干涸板結的泥土上摳了摳，試圖挖個小坑，“衛衛要種花花！種亮亮的花花給小芒看！” 他顯然還記得小芒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不可！”玄青的聲音陡然嚴厲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甚至下意識地抬了抬手，似乎想阻止歐衛去碰那泥土。

歐衛被他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小手下意識地縮了回來，不解地看著玄青：“為什么？花盆就是種花花的呀！”

玄青看著小家伙純凈的、帶著委屈和不解的眼睛，又看看那個破花盆和里面的灰石頭，胸中那股莫名的郁氣堵得他難受。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平復情緒，最終只是冷冷地、帶著一種近乎賭氣的意味甩出一句：“…此土已死，種不活。”

“土死了？”歐衛瞪大了眼睛，小臉上滿是震驚和同情，“土土也會死嗎？好可憐…” 他伸出小手指，更加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干裂的泥土，仿佛在安慰一個逝去的生命。

赤陽真人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小師叔在可憐一盆土？！玄青前輩說土死了？！今天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在挑戰他的認知極限！他悄悄運轉靈力，試圖探查那灰土和石頭，結果神識反饋回來的信息再清晰不過——就是最普通、最貧瘠、毫無靈氣的凡土和頑石！連路邊隨便挖一捧都比這有營養！

“那…那衛衛給它澆水！”歐衛的思維永遠跳躍而充滿行動力。他立刻左右張望，想找水源。目光掃過那幾塊散發著溫潤光澤的“黃糖糖”（龍涎晶），小家伙眼睛一亮，立刻伸出小胖手，抓起一塊離他最近的、拳頭大小的龍涎晶！

“小師叔不可！”赤陽真人這次是真急了，魂飛魄散地驚呼出聲！那可是龍涎晶！無上至寶！當水澆花？！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玄青的臉色也在歐衛抓起龍涎晶的瞬間，徹底黑了下來。他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極其危險，幽藍的龍瞳中火焰跳動，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彌漫整個石室，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歐衛卻毫無所覺，或者說，在他純凈的認知里，既然玄玄說那些“亮片片”和“黃糖糖”是無用的頑石（雖然他自己不太信），那用來澆澆花，讓“死掉”的土土活過來，不是很合理嗎？他小手捧著那塊溫潤如玉、內部金色流沙緩緩流淌、散發著誘人馨香的龍涎晶，就要往那破花盆里倒！

“放下！”

玄青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和一絲…近乎氣急敗壞的意味！他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歐衛面前，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殘影！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精準地扣住了歐衛的手腕！

“啊！”歐衛被他嚇了一跳，小手一抖，那塊珍貴的龍涎晶脫手而出！

“我的龍涎晶！”赤陽真人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那晶石一起飛了出去！

晶石并未落地。

就在它即將砸在堅硬的巖石地面上時，玄青的另一只手快如閃電，凌空一抄，穩穩地將那塊龍涎晶接在了掌心！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驚險過后的余怒未消。

他握著那塊溫潤的晶體，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精純溫和能量，再看看眼前這個抱著小芒、一臉無辜又帶著點驚嚇、還在惦記著澆花的小祖宗，只覺得一股郁氣直沖天靈蓋，讓他這萬年養成的冰冷心性都差點破功！

“玄玄…”歐衛看著玄青黑沉的臉色，還有他手里緊緊攥著的“黃糖糖”，小嘴癟了癟，委屈巴巴地小聲嘟囔，“衛衛…衛衛只是想救活土土…給花盆種花花…給小芒看亮亮的花花…” 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熟睡的小芒，又看看那個破花盆，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水汽，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來。

玄青看著他這副委屈的小模樣，再看看那個灰撲撲的花盆和里面那顆丑陋的石頭，胸中那股滔天的怒火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滋啦一聲，只剩下裊裊青煙和深深的無力感。跟一個三歲的、思維天馬行空的小娃娃生氣？他玄青活了萬載，何曾如此憋悶過？

他閉了閉眼，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再睜開時，眼中的怒火已褪去大半，只剩下濃濃的疲憊和一種“認命”般的無奈。他握著那塊龍涎晶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緩緩松開，將其隨意地丟回了原處那幾塊龍涎晶堆里，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赤陽真人的心也跟著那聲“啪嗒”重重一跳。

“此物…不可作水。”玄青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低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他指了指那個破花盆，用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語氣說道，“…你既要，便拿去吧。莫再…澆水。”

“真的？！”歐衛臉上的委屈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取代，眼淚還沒掉下來就收了回去，大眼睛彎成了月牙，“給衛衛了？花盆和石頭？”

“…嗯。”玄青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音節，仿佛多看一眼那破花盆都會污了他的眼。他轉過身，負手而立，再次將背影留給了眾人，只留下一道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深青色身影。眼不見心不煩。

“好耶！玄玄最好啦！”歐衛歡呼一聲，立刻將剛才的“不愉快”拋到了九霄云外。他小心翼翼地把懷里熟睡的小芒暫時放到旁邊一塊光滑平坦的“虹云髓晶”上（赤陽真人看得又是一陣心疼），然后伸出兩只小胖手，鄭重其事地捧起了那個灰撲撲、布滿手指印的破花盆。

花盆入手很沉，陶土粗糙冰冷。里面那大半盆干裂的灰土和那顆丑陋的灰石頭隨著他的動作，在盆里輕輕晃動。在滿室璀璨寶光的映襯下，這破盆爛石顯得如此寒酸，如此格格不入。

但歐衛卻像是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他小臉放光，對著花盆和石頭傻笑：“以后你就跟著衛衛啦！衛衛叫你…叫你‘灰灰’！等你活過來，衛衛給你種最亮的花花！”

赤陽真人看著小師叔那發自內心的喜悅，再看看角落里那堆被嫌棄的、真正的稀世珍寶，又看看玄青前輩那散發著濃濃“郁悶”氣息的背影，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他默默地、痛苦地別開了臉。

雪靈兒看著歐衛開心地抱著花盆，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雖然她完全不明白那個破花盆有什么好。

“玄玄，”歐衛抱著他的新寶貝“灰灰”，蹬蹬蹬跑到玄青背后，用小手指輕輕戳了戳玄青的衣角（赤陽真人看得眼皮直跳），仰著小臉，帶著一絲討好和期待，“衛衛困了…想睡覺覺…能不能…睡在軟軟的毛毛窩里？” 他指的是玄青那張巨大、雪白、看起來就無比舒適的長毛窩。小家伙折騰了大半天，又受了驚嚇（雖然他自己沒覺得），確實有些乏了。

玄青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

他沒回頭，也沒說話。

就在歐衛以為玄玄還在生氣，小嘴又要癟起來的時候——

“只此一次。”低沉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近乎咬牙切齒的忍耐。

“好耶！玄玄最好最好啦！”歐衛立刻眉開眼笑，抱著他的破花盆“灰灰”，像只快樂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沖向那張巨大的白毛窩。他先把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窩的角落，緊挨著那點依舊微弱閃爍的星核碎片（雖然他沒注意到），然后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

“哇！好軟！好舒服！”小家伙陷在厚實柔軟的長毛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像只找到溫暖巢穴的小獸，愜意地打了個滾。他還不忘把旁邊熟睡的小芒也輕輕抱過來，放在自己身邊，又拉了拉長毛，給小芒蓋了個“被子”。

金毛毛也“吱”地一聲跳上窩，在歐衛腳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蜷縮起來。

很快，小娃娃均勻的呼吸聲便在安靜下來的石室里響起。他側著身，小臉陷在雪白的長毛里，睡得無比香甜。懷里還緊緊抱著那個灰撲撲的破花盆。小芒蜷縮在他臂彎旁，微弱的銀輝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金毛毛也打起了小呼嚕。

赤陽真人和雪靈兒看著這溫馨（又有點詭異）的一幕，面面相覷。

玄青依舊負手背對著他們，面朝石壁。只是他那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已悄然緊握成拳，指節微微泛白。

石室陷入了長久的、詭異的寂靜。

只有那點米粒大小的星核碎片，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在歐衛均勻的呼吸聲中，在緊挨著那個破花盆的位置，極其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再次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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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