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內,白布遮蓋的單人床,露出施柔恬靜慘白的面容,還有肩膀泡泡袖的蕾絲花邊,這是施柔的遺愿。
在留給舒蕙的遺書中,她寫到要穿漂亮的泡泡袖蕾絲裙去見媽媽,要葬去港城,要在媽媽身邊。
秦美葬在秦家祖墳,施柔只能懇請舒蕙,懇請在她心目中無所不能的嫂嫂。
施柔留給舒蕙的手寫遺書信最厚,還夾雜著一張寫給警局事情真相的陳述,以及拜托舒蕙在未來護下施小妹,以防她會被潘葛柏的人報復。
施柔字里行間對舒蕙的慚愧道歉很多,她好麻煩嫂嫂,這樣不好。
可同齡好友都是青年學生,她能向上托付的人,有能力的人只有嫂嫂。
遺書最后一句。
【媽媽去世后,竹樓是我住過最溫暖的家,嫂嫂請不要自責,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
慕尼黑歸國的飛機在凌晨三點落地。
往常恐懼志怪鬼魂的小姑娘,如今安靜坐在施柔身邊,殯儀館的房間濕冷,她一遍一遍仔細緩慢的看著遺書。
眼淚在來的路上在飛機上流干,秦華熙雙眼紅腫的像燈泡,她努力揚起嘴角擠出笑容:“阿柔…你說過喜歡看我笑模樣……”
你說割腕得多疼啊…又是承受了多大苦痛才做出如此決絕的行為……
秦華熙笑了沒兩秒再次崩潰大哭。
房間外長椅,舒蕙靠坐著仰頭出神,一整天同警察走流程做筆錄,將事情處理善后,直至這會凌晨四點她也毫無睡意。
秦于深至今未醒,憂心如巨石壓在舒蕙胸口,艱難才吸得兩口氧氣。
眼前晃進陰影,施小妹端來一碗中藥遞給她,找保鏢要的中藥袋,碗底余留溫熱,“…晚上的藥……你忘了喝…”
中午她有見舒蕙喝藥,也略知這位蕙嫂嫂身體不好。
施小妹嗓音著實啞澀,哭了一整天她還得撐著處理事情,舒蕙不會管施父施繼母的善后,只能由施小妹撐著精氣神去做。
廊道濕冷死寂,長椅上的倆人也長久無言,直到窗臺泄進一絲晨光。
舒蕙突然聽到旁邊人微弱的懇求:“蕙嫂嫂……能給我秦家祖墳的通行證嗎…我、我以后去看姐姐…會戴口罩去……”
施小妹從警察那得知了真相,她不知道恨誰,舉目無親,怨恨愛意滿腔盡散空余淚。
公主脾性的暴躁小姑娘,一天之間磨平所有棱角。
她想去看施柔,秦美阿姨肯定不想見到她……她會戴口罩安靜的去。
猶豫很久,施小妹還是向舒蕙提出了這個自私的懇求,16歲的小姑娘面對陌生漂亮有氣勢的嫂嫂,等待回應的心中忐忑不安。
“……好。”舒蕙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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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港入葬這天港城依舊大雨陰霾。
秦二老爺和老伴舉著黑傘,相互攙扶行至墓碑,兩位老人眼眶皆紅,再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兒子秦趕自幼患病,通過大師算卦,他們收養了與秦趕八字相合、于健康有益的秦美,以作積福之道。
秦家二房不涉集團的事,人丁少關系也簡單,富貴窩里嬌養出的秦美不諳世事。
當年為了所謂真愛不顧二老反對,執意嫁給施天偉。
秦美嫁去海城第二年,秦趕死了。
圈內紛紛謠傳指責秦美狼心狗肺,執意要走導致積福失敗,秦趕才死了。
秦家二老多次辟謠無果,秦美驕傲的性子讓她內心愧疚愈深,同家里隔閡的也更僵,逢年過節都不再回去。
一年年的沒了秦家撐腰,施天偉顯出本性,精神上**上數次出軌。
多重情緒施壓打擊,秦美患病紅斑狼瘡去世留下一女施柔,二老本想接外孫女回家,小施柔卻被施天偉哄騙留下。
施天偉算計精明,有了照顧小施柔的這層情誼保障,秦家不會過分動他。
十幾年得以見面的次數寥寥,轉瞬便又是天人永隔。
施柔墓碑前站著二老、跪著施小妹和給她撐傘擋雨的秦華熙。
舒蕙遠遠注視這幕,口袋里手機震動嗡響。
秦歲寧甜軟高興的嗓音自聽筒傳出:“媽媽!阿柔姑姑給我買了糖果!你要幫我謝謝阿柔姑姑喲,姥姥沒有阿柔姑姑的電話呀~”
沿傘邊墜落的雨滴濺到鞋面,舒蕙低頭去瞧,耳邊是女兒念叨阿柔姑姑的童聲脆語,干澀的眼眶再次溫熱,溢出的滾燙連串掉下。
她啞聲:“……好,媽媽幫你謝謝阿柔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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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于深昏睡七天未醒,第四次符水再次由舒蕙喂下。
夜深人靜的病房,舒蕙用巾帕給他擦臉,關暗名快步進來回稟:“夫人,林文冉醒了,明天就是壽宴,她吵著連夜從醫院回了林家。”
舒蕙擦拭的手一頓,眉心蹙起一邊嫌惡禍害遺千年的命大,一邊又覺得醒了好,醒了她才能實施行動。
“夫人,那明天的計劃?”關暗名又問。
長孫至今未醒,秦老爺子多次勒令取消壽宴,但他無法,舒蕙不允許取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自海城回港,舒蕙外控暗線,內掌秦家,行事處理果決狠厲,完全是第二個秦于深一言堂。
關鍵秦家誰都聽她的,除了差點被氣的撐不到大壽的秦老爺子。
權力架空,敬你是長輩你便威嚴,不敬…你就得服老。
秦于深病重的消息不知被誰走漏風聲傳出去,若不是舒蕙冷靜到看不出異樣的神色和果決手段鎮場,內亂早都亂了。
秦老爺子不是傻子,看清這點,鬧騰兩下后就沒敢再鬧到舒蕙面前。
長孫敬他是爺爺,挨打挨罵都給他面子,長孫媳可不給。
關暗名安靜等待回復。
舒蕙收回巾帕,淡聲:“明天的合作行動當然按計劃進行,至于林文冉那邊…我去解決。”
秦于深的計劃,同儒雅男人合作鏟除洞天,崔老和秦于清自也不可活,還有林文冉和前世出現過的潛在隱患潘葛柏,他都安排了要一一解決。
豈料中途咳血昏迷不醒,關暗名只得將這些安排大半都透露給舒蕙,也有些沒講,例如遺囑……
bOSS說過夫人遲早會知道,晚一天就少一天難過。
關暗名看了眼病床又垂眸,他覺得夫人現在就已經夠傷心難過了。
秦于深所想的是,‘它’這一世對舒蕙起不到作用更別提威脅傷害,他可以放手去殺了林文冉,在他生前替舒蕙解決所有隱患。
秦于深安排的面面俱到,但舒蕙不答應,林文冉就這么直接出手弄死,困局瞬間成死局。
確實影響不到舒蕙,可秦于深會徹底沒活路。
或許他在計劃這一切時,就沒想過給自己搏活路。
思及此,舒蕙眼睫狠狠一顫,最后輕聲一問“我媽媽和寧寧回到竹樓了嗎?”
關暗名點頭秒答:“今天傍晚便由彭暗名護送到達。”
明天外頭水混,被集中保護的秦家會是最安全的地方。
舒蕙擺擺手,關暗名領著一行人離開,退守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