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遠處凌霄城的角樓在殘陽里投下陰影,像極了兵書里“暗藏殺招”的折頁——而那折頁間最不起眼的空白處,畫著個敲撥浪鼓的“癡兒”,正用鼓點敲出屬于他的,關于“立儲”與“權謀”的下一層局:
當世人盯著“未立”的空當算計,卻不知這空當早已成了棋盤上的“活眼”——待攝政王的金印蓋在“立世子詔”上,待八十萬大軍的兵符落入楚凡掌心,那個曾被輕視的“癡兒”,終將讓所有人明白:
最鋒利的局,從來不是“已成定局”的明棋,而是藏在“未定時分”的暗鋒——就像那只晃了十幾年的撥浪鼓,虎娃的笑靨下,永遠藏著下一聲鼓點的殺招。
暮春的風卷著細沙掠過凌霄城“鎮北”大旗,攝政王楚蒼瀾扶著城堞的青磚,指腹摩挲著磚面那道淺凹——十多年前,六歲的楚凡抱著撥浪鼓跟在他身后巡營,鼓面虎娃彩繪磕在磚角,竟留下個月牙形的印子。
此刻親衛捧著文書站在身后,聲線里透著幾分急切:“王爺,京中傳來消息,陛下已允了您‘回京后正式立三公子為世子’的奏請,可江湖上突然冒出‘金刀令’懸賞,二十萬兩買您的頭。”
楚蒼瀾盯著密報上“金刀令”的朱砂印,忽然冷笑,指尖劃過“八十萬大軍”四字:“倒看得起老夫這把老骨頭。去叫‘黑鴉’,盯著城西車馬行——但凡近日入城的江湖客,查清楚腰間有沒有松煙墨香的暗記。”
“他們怕的是老夫帶八十萬大軍護著癡兒入京,壞了‘立儲’的局。”楚蒼瀾打斷親衛,目光掃過遠處城郊的軍帳——寒風卷著帥旗獵獵作響,那是他半生心血攢下的“蒼瀾軍”。
他伸手摸向貼身甲胄的暗袋,指尖觸到兵符邊緣的虎娃紋,磨得發亮的鼓點凹痕里,還嵌著當年北疆的細沙——十年前,他讓巧匠照著楚凡周歲抓周的撥浪鼓刻了這紋路,那時孩子抱著撥浪鼓喊“父親”,奶聲混著帳外風沙,像顆落在鐵血里的糖。
如今兵符與撥浪鼓的紋路在暗夜里相契,就像他藏在甲胄下的鐵血,與護著癡兒的柔軟,從來不是兩回事。“告訴前營,明日拔營時,讓‘虎娃營’走中路。”
他指尖敲了敲兵符上的虎娃——那支由楚凡幼時玩伴組成的親衛營,明面上是護著“癡兒”的玩鬧隊伍,實則是握在掌心的鋒刃,“當年在賀蘭城頭,那孩子用撥浪鼓敲出的每道凹痕,都是老夫給這朝堂埋下的‘虎娃印’。”
楚蒼瀾盯著案上楚凡今日剛送到的“癡兒涂鴉”——一張歪歪扭扭的畫紙上,虎娃撥浪鼓旁歪著身子畫了只“雄鷹”,翅膀下三團被口水洇開的墨點,乍看像孩童貪玩的污漬,細看卻暗合“蒼瀾軍”秘傳的“三滴印”暗語:東隘口、南麓、北坡。
鷹爪下踩著團模糊的墨塊,邊緣用指甲劃出三道淺痕,正是鷹愁峽中三處天然落石點——那是當年他帶楚凡巡營時,孩子蹲在峽口撿石子砸螞蟻,被他笑稱“虎娃砸老鷹”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楚凡幼年總舉著撥浪鼓湊到他兵書旁,鼓點“咚咚”敲著書頁唱:“咚咚咚,老鷹飛,石頭滾——”那時只當是奶聲奶氣的胡謅,此刻指尖撫過畫紙上的指甲痕,卻像摸到十年前峽口的風——那孩子仰著臉喊“父親快看,這里有三塊大石頭”,早把親眼見過的地形,藏進了“癡兒”的碎語里。
“兵權?”楚蒼瀾指尖敲了敲畫紙上“雄鷹”的眼睛——那墨點正對著輿圖上“鷹愁峽”的紅心標記,像極了楚凡扮傻時忽然凝住的、亮得驚人的眼神,“去告訴黑鴉,按畫紙上的‘三滴印’布伏兵,落石點埋好‘虎娃雷’——當年虎娃說‘石頭能砸老鷹’,今日便讓他們瞧瞧,這‘癡兒’早把鷹愁峽變成了虎娃陷阱。”
親衛望著畫紙上歪扭的線條,忽然想起前日見楚凡抱著撥浪鼓晃悠,鼓繩上系著的小木牌刻著“蒼瀾軍”暗樁暗號——原來那些“孩童胡鬧”,早被這對父子織進了權謀的經緯里。
“去告訴世子府的巧云,”楚蒼瀾指尖敲了敲涂鴉,燭火在他眼角皺紋里跳成細碎的光,“讓那癡兒把新買的撥浪鼓‘不小心’摔破,露出里面的‘鷹愁峽布防圖’——有些人總以為‘未立’是漏洞,卻不知這漏洞早被鼓點補上了。”
同一時刻,凌霄城攝政王府的廊下,銅鈴隨暮春風沙撞出細碎的響。楚凡倚著朱漆廊柱,撥浪鼓在膝頭敲出“咚咚咚”——三短一長,正是玄鱗衛“敵動我動”的暗號。
巧云捧著暗報俯身時,看見他指尖摩挲著鼓身新刻的“聽松崖”——那是十年前父親帶他巡營,教他辨別滾木松動的地方,此刻成了密報上“落雁峽伏兵”的關鍵標記。
“公子,賀蘭城外冒出三十伙馬賊,使的是摘星閣斷喉刀,盯著‘預立世子’的消息。”巧云的聲音混著沙粒打在廊柱上的輕響。
楚凡指尖頓在虎娃彩繪的銀釘上——釘帽刻著摘星閣暗記,內側卻藏著“陸府舊部”的火漆紋。他忽然起身,廣袖掃過玄鱗衛腰牌,銅魚符與撥浪鼓相撞,清響混著風沙:“在落雁峽布七星連弩,弩箭纏虎娃紋紅綢——再讓乞丐唱童謠:‘王爺愛走平路道,馬兒馱著金冊跑’。”
夜風漸起,楚凡腰間腰牌與蒼瀾刀墜相碰,聲線像極了十年前的撥浪鼓點——那時他跟著父親巡營,鼓點敲在城磚上,驚飛的雀鳥掠過“蒼瀾軍”帥旗,如今卻成了權謀場中,藏在“癡傻”表象下的鋒銳。
巧云捧著密報踉蹌而入:“公子,攝政王明日走鷹愁峽,摘星閣‘斷喉十三刀’在峽口集結,算準了‘未立世子’時防備松懈!”
“防備松懈?”楚凡輕笑,指尖旋開銀釘,鼓身“咔嗒”裂開,露出半卷糖汁密寫的圖紙——圖角虎娃敲鼓的畫旁,“滾木區”“連弩位”標得清晰,邊緣糖渣隨動作簌簌掉落,“還記得十年前父親帶咱們埋的滾木么?明日卯時,讓黑鴉扮成送糧商隊,把‘車駕申時入峽’的消息‘漏’出去——但車里坐的,是抱破鼓的‘假世子’。”
“可王爺走的是南路險道。”巧云皺眉。
“南路聽松崖的滾木,早等著他們了。”楚凡晃了晃缺面的撥浪鼓,漏風處吹出“嗚嗚”哨響,像極了父親教他的“蒼瀾軍號”,“陸承鈞余黨勾結摘星閣,無非怕父親用八十萬大軍為我立威——但他們忘了,‘未立’的世子藏在破鼓里的,不是糖渣,是玄鱗衛調令。”
他忽然松手,破鼓滾落在地,虎娃彩繪的嘴角糖渣蹭在輿圖“鷹愁峽”上,像枚不經意的印章——當年父親在他撥浪鼓里藏虎娃紋兵符,如今他用鼓點織就天羅地網,讓所有盯著“未立”空當的算計,都撞進十年前埋下的“虎娃陷阱”。
暮色漫過城樓時,楚蒼瀾將兵符按進楚凡掌心:“明日入城,孤便立你為世子。但記住——這位子不是靠‘立’,是靠你手里的鼓、心里的局,從對手手里搶。”
楚凡望著掌心的虎娃紋,忽然想起三歲那年,父親抱著他敲出第一聲鼓點,鼓點落在甲胄上,驚飛的雀鳥穿過風沙,落在十年后的此刻——那時的“癡兒”鼓點,早成了今日震碎權謀迷局的第一聲號角。
卯時的天光剛爬上鷹愁峽的崖壁,楚凡便裹著破舊棉袍,縮在“假世子車駕”里,指尖捏著半塊碎掉的撥浪鼓木片——木片邊緣的“蒼”字刻痕淺得像道傷疤,卻正是十二歲那年,他蹲在父親營帳外,用石刀偷偷刻下的第一個軍伍暗記。
馬車碾過碎石的“咔嚓”聲里,他聽見前方馬賊的呼哨近了,卻盯著車簾外晃動的青藤笑了——那是玄鱗衛用“虎娃鼓點”約定的“引敵信號”,三晃代表“峽內伏兵就緒”,正如他當年用撥浪鼓敲出“三短一長”,向父親傳遞“敵營糧草方位”的密訊。
“動手!”當車駕駛入峽中最窄處,楚凡指尖在車壁上敲出三聲短鼓點——十年前隨父親巡營時,他曾數過這里的石縫:共七十二道,能埋下七十二具滾木。
此刻頭頂傳來的轟鳴,是舊滾木的鐵銹味混著新樹樁的木香,如父親教他的“以舊帶新,虛實相濟”——那些假扮馬賊的人以為躲過了新布的陷阱,卻不知十年前的“虎娃滾木陣”早等著割開他們的退路。
楚蒼瀾的蒼瀾刀破風而至時,刀光映著楚凡藏在鼓身夾層的密報——“金刀令主謀藏于松煙賭坊”的字跡邊緣,還留著他用糖汁畫的虎娃簡筆,那是昨夜在暖閣里,故意讓巧云“撞見”他“亂涂亂畫”的“證據”。
摘星閣刺客面罩落地的瞬間,峽口傳來蒼瀾軍的號角,楚凡望著滾木堆里露出的“虎娃雷”紅綢——那是用他幼年穿的虎頭靴碎布做的引信,如今混在亂石中,像撒了一地被揉皺的“癡兒夢”,卻偏偏成了讓對手肝膽俱寒的“殺招”。
馬車在顛簸中停穩,楚凡撿起滾落在地的撥浪鼓殘片,虎娃的眼睛還盯著他笑——就像當年父親說的:“虎娃的鼓點,要讓敵人聽著是童謠,自己人聽著是軍號。”
此刻殘片上的“蒼”字沾著血漬,卻在晨光里亮得刺眼——未立的世子位終將蓋下金印,可比起名分,更鋒利的,是這對父子用十年光陰,把“癡兒”的荒唐,熬成了朝堂上最無解的局:你以為他在扮傻,卻不知從第一聲鼓點起,所有的“破綻”,早是釘進你棋盤的、帶糖霜的刃。
“父親可曾想過,為何馬賊偏偏在‘未立世子’時動手?”
戰后的峽風卷著楚凡的棉袍,他晃著只剩半面的撥浪鼓,虎娃彩繪上的糖渣落在楚蒼瀾沾著血漬的甲胄上,“因為他們以為,您會為了護我這個‘未立的世子’,亂了行軍章法——卻不知,我這個‘傻子’,早拿自己當餌,替您把峽中的伏兵,都引到了滾木底下。”
楚蒼瀾望著兒子眼中明滅的火光,忽然想起妻子之前攥著他的手說:“凡兒的眼亮得很,別讓他的‘癡’,真成了別人眼里的縫。”
他伸手替楚凡拂開額前被血污沾濕的亂發,指尖觸到對方袖中硬挺的羊皮卷——展開來,是玄鱗衛昨夜傳回的密報,落款處畫著個敲鼓的虎娃,鼓面用糖汁寫著“未立者,先立局”,遇熱后透出的字跡邊緣,還留著楚凡咬碎糖人時沾的金箔碎屑。
“你母親說得對,你的‘癡’,是給世人的‘糖衣’。”
楚蒼瀾指尖劃過密報上的虎娃眼睛——那是楚凡幼時總畫歪的部分,如今卻在燭火下透著冷銳,像極了當年他在北疆戰場,看見敵方主帥中了“假降餌”時,眼里閃過的光。
他忽然解下腰間的虎娃紋兵符,塞進楚凡掌心:“你母親當年總說,‘凡兒的撥浪鼓,該敲出楚家的震堂聲’——現在該讓那些人知道,這鼓聲里藏的,從來不是孩童胡鬧,是咱們楚家‘以弱為刃’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