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船體最終倒扣著浮出海面時,林肅云抖落滿身木刺。
結晶盾面上嵌著七枚生銹鐵釘,被他隨手甩進角落。
劉雯詩癱坐在傾斜的艙頂,對著漂浮的腌黃瓜桶干嘔不止,那些原本掛在艙頂的腌制品,此刻正倒懸在她頭頂搖晃。
“密封糖殼立功了。”
狼人利爪刮過艙壁,琥珀色糖衣下隱約可見海藻纏繞的龍骨。
但當他轉向作戰艙室時,幾滴咸澀海水正順著古老海圖桌的裂縫滲出,在糖衣表面蝕出蛛網狀的潰痕。
青銅炮身側翻在地,原本捆扎的纜繩早已崩斷。
船板裂痕處正噴射著細密水線,顯然是重炮移位撞擊所致。
林肅云抄起晶巖巨盾上前封堵,不料盾面竟被激流削去整塊邊角,斷面平滑如鏡。
“高壓水刃?”林肅云挑起眉峰面露驚詫。
萬幸這道致命水流僅在破損處形成切割效應,否則整個艙室早已被無形利刃攪得支離破碎。
如此壓強昭示著珍仇號正深潛于大洋深淵。
裂縫在持續沖擊下不斷擴張,若任其發展成噴涌水柱,整艘幽靈船必將沉入永恒黑暗。
林肅云當即催動那具倒地的贖罪者鎧甲前來支援,精鋼鍛造的傳世護甲勉強抵住狂暴激流。
水霧在密閉艙室轟然炸開,贖罪者鎧甲被巨力震得節節后退。
外界海壓如千鈞重錘持續施壓,單憑鎧甲根本難以抗衡。
電光火石間,林肅云指令成百白骨臂爪自船殼外側探出。
無數骸骨指節交疊成網,生生遏住奔涌的激流。
隨著應急補丁覆上缺口,滲水終化作細密水珠。
當林肅云踩著沒過腳踝的油質海水步入貨艙時,正撞見劉雯詩手持數條灰白觸須。
少女腳邊翻倒的橡木桶內壁布滿抓痕,殘留的鹽漬正順著桶沿緩緩滴落。
“實驗體偷喝了混合液,可能誘發變異。”
劉雯詩將截斷的蠕蟲觸須塞進皮質行囊,密封的新容器里傳出細微蠕動聲,“要持續觀察膽汁分泌情況。”
此刻無人注意到,某條藏匿于陰影中的半截觸須正詭異地抽搐著。
沾染魔藥的海水在其斷面形成晶狀薄膜,某種異變正在悄然發生。
經歷漫長五分鐘的生死時速,珍仇號如同掙脫枷鎖的海獸破浪而出。
船身在躍出海面的瞬間劃出銀亮弧線,又重重砸回波濤之間,激起的浪沫在月光下化作轉瞬即逝的虹彩。
海面傳來金屬擠壓的嗡鳴,憑借特殊設計的船體構造,珍仇號在經歷三次劇烈空翻后奇跡般恢復平穩。
此刻船首正以15度角向左側傾斜,如同受傷的巨獸在喘息。
密閉艙室內回蕩著劇烈的心跳聲。
林肅云扶著滲水的艙壁起身,作戰服表面已結出混合膠狀油脂與鹽晶的硬殼。
劉雯詩正在檢查裝備箱,當她抬手擦拭額角時,指縫間落下的水珠竟在半空凝結成冰晶。
“浮力艙生效了。”
林肅云凝視著艙頂仍在旋轉的陀螺儀,“但代價恐怕……”話音未落,船載系統的全息投影自動彈出,猩紅的損傷報告懸浮在腥咸空氣中。
甲板層90%設施離線,三維模型顯示桅桿基座已呈危險的暗紅色,這意味著上層建筑隨時可能崩塌。
兩人對視時,頭頂突然傳來詭異的節拍。
那聲音像是巨型章魚觸須拍打甲板的悶響,卻又夾雜著金屬腐蝕的滋滋聲。
劉雯詩將鹽之弓切換至激發狀態,弓弦上流轉的幽藍電弧映亮了她凝重的側臉。
林肅云啟動戰術目鏡掃描舷窗,本該清澈的海面此刻漂浮著大量發光絮狀物。
當某團絮狀物撞上晶鉆玻璃的剎那,他看清那竟是無數半透明的神經突觸。
“寄生體在建立信息素網絡。”
他壓低聲音,“準備鹽甲。”
整袋海鹽在艙內揚起白霧,當鹽粒接觸兩人身上未干的油脂,竟形成類似陶瓷涂層的防護膜。
林肅云將斷鐵長刀插入鹽堆進行附魔,刀刃頓時泛起克制異變的圣潔微光。
贖罪者鎧甲撞開艙門的瞬間,他們聽見上層甲板傳來珊瑚瘋狂生長的碎裂聲。
轟隆!
金屬碰撞聲在密閉空間炸響,贖罪者鎧甲的肩甲第三次撞上艙門時,銹蝕的鉸鏈終于崩裂。
透過面甲的全息視窗,林肅云看見被月光浸透的甲板如同被巨獸啃噬過,斷裂的桅樁像殘缺的獠牙刺向夜空,原本三層樓高的瞭望臺只剩海面上漂浮的木屑。
水晶球基座處裸露著參差不齊的木板,曾經掛著船長室銅牌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兩顆倔強的鉚釘。
整艘船仿佛被丟進絞肉機又拼湊起來,所有文明的痕跡都被暴力抹除。
這反而讓船頭那個異變體顯得愈發刺眼。
足有七米寬的暗紅色肉瘤寄生在左舷,如同巨型胎盤般規律脈動。
船舵已經完全陷入膠質狀的增生組織,傾斜的船身證明這怪物正在吞噬整艘船。
更令人不安的是覆蓋甲板的**菌毯,黏膩的血肉地毯繞過中央的扭蛋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蠶食右側船舷。
此刻菌毯表面正翻涌著數十條觸須,與從甲板裂縫中鉆出的白骨手臂纏斗。
那些森白骨爪瘋狂撕扯著菌絲,卻總在得手前被反卷進蠕動的血肉中。
被吞噬的指骨在菌毯下鼓起游動的腫塊,最終在腫瘤本體處重新化為養料。
“我們釣到條虎鯨級別的寄生蟲啊。”
林肅云跨出艙門時,靴底傳來菌毯特有的黏滑觸感。
他注意到以艙口為界,右側甲板還保留著原本的木紋。
劉雯詩的鹽晶長弓已凝聚出冰棱般的箭矢。
弓弦震顫的剎那,純白流光貫穿腫瘤核心,被命中的組織瞬間結晶化,鹽霜沿著血管狀紋路急速擴散。
新生的鹽人從晶化部位破體而出,周遭血肉頓時干癟碳化。
沉睡的巨獸被徹底激怒了。
整片菌毯如同被倒入滾油的活物,數以百計的觸須破毯而出。
兩條剛成型的鹽人瞬間被裹成蠶繭,菌毯蔓延速度突然提升三倍,木質甲板在接觸的瞬間就融化成糊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