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這猝不及防的舉動,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得呆立當場,臉上寫滿了錯愕與不解。
洪澤更是瞳孔驟縮,他緊緊盯著墻頭上的袁真,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袁真,你這是在做什么?!”
洪光又驚又怒,指著袁真的背影厲聲喝道:“袁真,你竟敢搶秘籍!你對得起師父的栽培嗎?”話音未落,他足尖一點地面,身形如離弦之箭般飛起身來,朝著墻頭追了上去。
袁真見洪光追來,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他腳下發力,瞬間縱身跳出墻外,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只留下幾道殘影在空氣中一閃而過。
這邊,洪澤望著空蕩蕩的墻頭,氣得渾身發抖,猛地又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身前的衣襟。他捶打著輪椅扶手,痛心疾首地嘶吼:“袁真!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啊,我對你寄予厚望,你為何要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啊!”
就在這時,眾弟子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一旁的袁杰,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與憤怒。其中一人指著袁杰怒喝道:“你是袁真的親弟弟,你們一定是一伙的!”
袁杰嚇得連連后退,雙手亂擺,臉色慘白地辯解:“不,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大哥會做出這種事啊!我對五宿派沒有惡意啊”
可這些弟子此刻怒火中燒,哪里聽得進他的解釋?紛紛“唰”地抽出腰間的刀劍,一步步朝著袁杰逼近,寒光閃閃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
躲在一旁的龍孝陽見狀,知道再不出手袁杰就要遭殃了。他猛地從暗處跳了出來,一下子落在袁杰身邊,張開雙臂將他護在身后,朗聲道:“諸位師兄請冷靜!這事分明是袁真一人所為,與袁杰無關,你們可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來!”
其中一個脾氣火爆的弟子怒聲喊道:“我看你也跟他們是一伙的,說不定就是來幫袁真打掩護的!兄弟們,上!先殺了他們再說!”
話音剛落,二十多名弟子便“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將龍孝陽和袁杰團團困住,隨即不由分說地揮劍刺了過來。
剎那間,院子里刀劍寒光閃爍,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
要知道,這些玉華山的弟子可不是尋常門派的弟子能比的。他們個個都身懷絕技,隨便挑出一個放到江湖上,那都是能排得上號的高手。如今二十多人同時向兩人發起猛攻,袁杰本就武功平平,哪里有半分招架之力?
不過幾個回合的功夫,袁杰便被一腳踹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再也爬不起來。龍孝陽一看這架勢,心知若是再不拿出真本事,別說保護袁杰,就連自己都難以脫身。
他迅速揮舞起手中的問雨劍,劍光如練,“叮叮當當”幾聲脆響,瞬間擊退了幾名沖在最前面的弟子。可不等他喘息,又有四名弟子分別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同時揮掌拍來,掌風凌厲,直逼他周身要害。龍孝陽眼神一凜,突然怒吼一聲,體內猛地運轉起御龍訣。
剎那間,一股磅礴浩瀚的內力從他體內爆發出來,如同一道無形的氣墻,“砰”的一聲,竟將那四名弟子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血。
這一下變故讓剩下的十幾名弟子都愣了愣,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再次揮舞著刀劍齊齊沖向龍孝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注視著戰局的洪澤突然看到了龍孝陽施展的御龍訣,他猛地大喊一聲:“住手!”
眾弟子聽到師父的命令,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紛紛收招停手,疑惑地看向洪澤。
洪澤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他雙手一拍輪椅扶手,身體竟再次騰空而起,雙掌帶著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直撲龍孝陽。龍孝陽不敢怠慢,急忙舉雙掌迎了上去。
兩人的雙掌在空中轟然相撞,一股極其強大的沖擊波瞬間擴散開來,震得在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連連倒退了好幾步,院子里的樹木更是被這股氣浪吹得枝條亂舞,仿佛遭遇了一場狂風驟雨。
洪澤在空中翻了兩圈,穩穩落回輪椅上,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龍孝陽站在原地,心中暗自震驚:“記得師父說過,御龍訣是天下第一內功,雖說我還沒練到極致,但能與我的御龍訣打成平手的,今日還是頭一次遇到!”
洪澤坐在輪椅上,看著龍孝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笑聲中夾雜著幾聲咳嗽:“想不到我在這彌留之際,還能與御龍訣對戰一次,真是不虛此生啊!”
說完,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氣息也變得愈發微弱。
這時,洪光縱身跳回院子里,快步跑到洪澤身邊,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懊惱,顯然是沒能追上袁真。
洪澤看著他,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擺了擺手:“你們都先下去吧。這位小兄弟,可否隨我進屋一敘?”他的目光落在龍孝陽身上,帶著一絲期許。
龍孝陽點點頭,隨即看向地上的袁杰,對洪澤說道:“洪前輩,還請不要為難袁杰,他是我的朋友。”
洪澤一邊咳嗽一邊笑著說:“以你的武功,就算我這些徒弟真要為難你的朋友,恐怕也不是你的對手啊。”說完,他轉動輪椅,緩緩向屋內駛去。
龍孝陽正要跟著進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地上秦旭剛的尸體,突然停下腳步,對洪澤說道:“洪前輩,我勸您還是讓人去仔細看看那具尸體,我總覺得,秦旭剛不會這么容易就死了。”
洪澤聞言,轉動輪椅的手猛地一頓,他回頭看了看龍孝陽,沉聲道:“洪光,去看看!”
洪光不敢怠慢,立刻跑到秦旭剛的尸體旁,仔細檢查起來。突然,他伸手抓住尸體臉上的皮膚,猛地一扯——一張薄薄的、類似于膠皮的面具被扯了下來。面具下露出的,根本不是秦旭剛的臉,而是另一張的面孔!楚宵云。
洪光頓時大驚失色,失聲喊道:“師父!不對!這不是秦旭剛!”
洪澤聞言,眉頭猛地一皺,胸口一陣氣血翻涌,他急忙用手捂住胸口,才勉強沒讓鮮血再次吐出來。
他定定地看著龍孝陽,眼中滿是疑惑:“你怎么知道這不是秦旭剛?”
龍孝陽微微一笑:“秦旭剛此人老謀深算,心機深沉。他既然能與袁真暗中串通來算計您,就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他根本不可能完全相信袁真,畢竟,誰能保證袁真手中的匕首不會真的刺進他的脖子呢?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楚宵云會武功如此高強”
洪澤聽后,緩緩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是我大意了。罷了,我們先進屋再說吧。”
龍孝陽應了一聲,跟著洪澤走進了屋子。
一進屋內,一股濃重的、從香爐里飄出來的香灰味便撲面而來,帶著幾分陳舊的氣息。
屋子里面陳設十分簡陋,一張木桌,幾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但讓龍孝陽感到驚訝的是,墻上掛著一幅畫。畫上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姑娘,穿著云南苗族特有的服飾,頭上戴著精美的銀飾,笑容溫婉動人。
洪澤的目光落在那幅畫上,眼眶漸漸泛紅,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小兄弟,你是什么人?又怎么會御龍訣的?”
龍孝陽抱拳拱手,恭敬地回答:“在下龍孝陽,家師是謝初九。”
洪澤聽到“謝初九”三個字,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連連點頭笑道:“難怪,難怪你能將御龍訣練到如此境界,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他沉默了片刻,隨即吟道:
“御龍一嘯震穹蒼,騰起風云日月彰。
排云氣蕩千山雪,卷落寒星照八荒。
驚鴻掠影追虛渺,翩若流霞幻彩光。
三絕神功傳四海,江湖誰與競鋒芒?”
龍孝陽聽后,點了點頭:“這首詩說的,應該是御龍訣、排云功和驚鴻心法這三種內功吧?”
洪澤贊許地點了點頭:“當今武林,確實以這三大內功心法最為厲害。只是江湖上都以為御龍訣早已失傳,而驚鴻心法也只有我一人會。我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傳人,本以為可以好好培養袁真和洪光,可惜啊……”他嘆了口氣,“袁真心術不正,我其實一直對他有所防備;而洪光,他雖勤勉,卻實在沒什么天賦。”
龍孝陽有些疑惑:“您門下弟子眾多,難道就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嗎?”
洪澤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驚鴻心法和御龍訣差不多,都講究一個緣分和天賦,不是什么人都能學的。既然你能學會御龍訣,想必也能領悟驚鴻心法的精髓。我想把驚鴻心法傳授給你,只希望我死后,不至于讓這門心法就此失傳啊!”
龍孝陽聞言,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多謝洪前輩的厚愛,只是家師曾囑咐過我,練了御龍訣,便不能再修習其他內功,否則極易走火入魔。”
洪澤聽后,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臉上滿是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開口道:“龍小兄弟,那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龍孝陽爽快地點頭:“前輩有話盡管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定盡力相助。”
洪澤從懷中拿出一枚通體溫潤的玉佩,遞到龍孝陽面前:“這是我們玉華山五宿派的掌門人信物,你且把它收好。”
龍孝陽見狀,連忙推辭:“這可萬萬不行啊,前輩!”
洪澤卻不由分說,硬將玉佩塞進了他的手里,語氣帶著幾分急切:“我已經時日無多了,你就答應我吧!我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挑選能接替我的人了……”
龍孝陽握著手中的玉佩,疑惑地問道:“洪光師兄他不行嗎?”
洪澤搖了搖頭,解釋道:“洪光是個好徒弟,忠心耿耿,可他若是當了五宿派的掌門人,有兩件事他定然做不到。第一,他的武功不足以對抗秦旭剛,根本保護不了門下的弟子們;第二,若是袁真真的學成了驚鴻心法,他也沒有能力替我清理門戶。”
龍孝陽這才明白過來,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問道:“您是想讓我替您除掉袁真和秦旭剛?”
洪澤搖了搖頭:“倒也不必特意去對付他們。只是如果有一天,他們對玉華山五宿派動了殺心,還請你幫我護住五宿派的弟子們。”
龍孝陽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后從懷中拿出那個花琳寧留下的笛子和那封信,遞給洪澤:“前輩,您看看這個。”
洪澤接過笛子和那封已經泛黃的信,當看清楚信上的字跡和那支熟悉的笛子時,他的身體猛地一顫,突然抱著笛子失聲痛哭起來:“師父!師父啊!都怪我當年沒有勇氣再回一次血毒宗,如今我們陰陽兩隔,才追悔莫及啊……”
他的哭聲悲痛欲絕,傳到了屋外。洪光和幾個守在門口的弟子擔心師父出事,急忙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愣住了:“師父,師父,您怎么了?”
洪澤緩緩抬起頭,擦了擦眼淚,看向洪光和其他弟子,沉聲道:“你們都聽好了,從今往后,龍孝陽就是五宿派的掌門人,你們必須無條件聽從他的命令。若是有人違抗,便是違背我的意愿,明白了嗎?”
洪光和幾名弟子面面相覷,雖然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立刻單膝跪地,齊聲喊道:“拜見龍掌門!”
龍孝陽連忙上前扶起洪光,說道:“大家不必多禮,我也只是暫時接任掌門之位,等我選出合適的人選,便會離開。”
這時,洪澤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對眾人說道:“我已經命不久矣,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在死前再去一趟血毒宗,看看師父臨終前待過的地方。你們都先走吧,洪光,你陪我去一趟。”
龍孝陽揮了揮手,讓除了洪光之外的其他弟子都先退了出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謝寧,心中暗自奇怪:“謝寧怎么一直沒來?”他趕緊讓眾弟子先各自回去休息,然后叫上袁杰,一起往后院走去,打算去找謝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