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狀似不滿的威脅道，“說什么謝，我不喜歡聽。”

周煜任由身上的人施為，心中滿滿當當，“你不喜歡，我往后不說就是。”

聽到了想要聽到的話，宋芷眉間漾開笑意，又獎勵似的在他泛著水光的紅唇上啄了啄。

兩人待在一處膩歪了一陣后，宋芷拍了拍周煜的肩頭，示意其放她下去。

“趁著小康這會子睡午覺，我先去城中的筆墨鋪子瞧瞧，正好打探一番行情。”

周煜順勢將人放開，待她站好后，也跟著她起身，“我隨你一道過去。”

宋芷撇頭看了一眼周煜，擺手道：“不成，不成，這城中筆墨鋪子的掌柜哪個不識得你，沒的嚇到人家。”

周煜卻是不為所動，堅持道：“那不是更好嗎？有我跟著你，他們更不敢欺瞞于你。”

宋芷回過味兒來，好似還真就這般一回事，“那小康這里.....”

“我讓良田留這處看著，咱們快去快回，在小家伙醒來前回來不就成了？”

宋芷被徹底說服，兩人相攜著出了縣衙后宅，往城中的書鋪而去。

此時已臨近正午，縣城的街道上罕有人跡。

臨街的鋪子上，除了茶寮、酒肆里坐滿了吹牛、喝酒的閑人，其他鋪子從外頭瞧著倒是尚算清閑。

周煜領著宋芷邁入一家距離縣衙不遠的書鋪。

一進門，宋芷一眼便瞧見支著腦袋在柜臺后打盹的掌柜。

走在前頭的周煜故意輕咳嗽了一聲，掌柜的聽到動靜，懶洋洋的睜開眼睛，語調隨意的招呼道：“買紙在左側書架，買書往右走....”

這話說的順溜，只是說到一半忽然卡了殼。

書鋪掌柜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待見到站在眼前的人真的是縣官大人，他混沌的大腦立刻清明過來。

掌柜的三兩步繞出柜臺，滿是恭敬的道：“草民見過縣官大人，方才草民打盹，沒有怠慢您的意思.....”

周煜抬手打斷掌柜的未盡的解釋，“掌柜的無需多言，你這處可有毛筆？”

書鋪掌柜的以為縣官大人是要來買筆的，連連點頭道：“有的，有的，咱們這剛來了一批文房四寶，我這就拿了給您瞧瞧。”

周煜領著宋芷走到柜臺前，神色淡淡道：“不必，你先將毛筆給我介紹一遍。”

掌柜的忙不迭從柜臺下取出幾個錦盒，一一打開介紹："這是上等狼毫筆，用的是黃鼠狼尾毛；這是羊毫筆，取小羊腋下軟毛制成；這紫毫筆最是難得，乃野兔脊背上的紫毫..."

宋芷看著掌柜的介紹，目光不由落在錦盒上，只見這些毛筆無一不是上品，筆管光潤，毫鋒整齊，顯然是精心雕琢過的。

周煜順手拿起那支紫毫筆細細端詳，突然問道："這兔毛制成的紫毫筆多少錢？"

掌柜的偷眼瞧了瞧周煜，猶豫了一瞬才道："五十文錢！"

宋芷聞言抿嘴一笑，無奈的看了周煜一眼。

她一眼就看出掌柜沒說實話，恐怕是既不敢收縣官大人的錢，又知道周煜的性子不會白拿，這才隨便報了個低價。

果然，周煜摸著筆鋒的手一頓，臉色微沉："該是什么價錢就是什么價錢，你是當我這般好糊弄的？"

他聲音不大，卻讓掌柜的頓時冒了冷汗。

掌柜的腿一軟就要跪下，恰在此時一道女音如同天籟一般，從天而降，拯救他于煎熬之中。

"掌柜的，是這樣，我家里養的兔，想用兔毛做成紫毫筆出售，來此是想同您打聽打聽，這兔毛制成筆的價錢，你同我說就好。"

說罷，她悄悄瞪了周煜一眼，"你去旁邊書架看看，可有小弟他們能看的書，這里交給我。"

周煜還想說什么，見宋芷佯裝嗔怒的樣子，只得摸了摸鼻子，乖乖往右側書架走去。

原還想自己在場掌柜不敢說實話，這下倒好，對方確實不敢說實話，還特特往低了報。

這人也真是，一點眼力見也沒有！！

縣官大人的心中腹誹，掌柜的并不清楚，待見人真的走了，掌柜的卻是長舒了一口氣，小心的抬手擦了擦因緊張而冒出來的細汗。

宋芷見掌柜的緊張成這般，也在心中感慨，是她忘了，周煜是縣官，這些書鋪掌柜的不過是平頭百姓。

即便周煜平日再平易近人，但對于他們這些底層百姓來說，也是需要費盡心力討好的人物。

宋芷語氣誠懇的道：“這支筆究竟值多少，但說無妨。"

經過宋芷這一番解釋，又見眼前的少女笑容明媚可親，掌柜的顧慮漸散，先是客氣的道了一句："小娘子客氣，但有所問，小老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罷，他拿起方才那根紫毫筆，同宋芷介紹道：“雖然都叫紫毫，但其中差別也很大。”

“您看這支，毫色純正，用的是野兔脊背上最金貴的那一簇紫毫。十來只兔子才能挑出這么一撮很是珍貴！”

宋芷接過筆，指尖輕撫過筆鋒，果然觸感柔韌中帶著勁道，“那這種紫毫筆，要賣到多少錢？”

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樣品質上佳毫無雜質的紫毫，在市面上少說也要五百文一支。"

難怪掌柜的報價時不自然，合著五百文一只的筆，直接按五十文賤賣.....

要是她，她或許也會心虛。

掌柜的似乎也覺得尷尬，他忙又取出另一支："您瞧瞧，這支雖也是紫毫，但摻雜了些雜毛，筆鋒的韌性就差了些。不過日常書寫也是夠用的，價錢就便宜許多，兩百文上下。"

兩種紫毫筆單純叫宋芷看，宋芷并不能分辯出來，但將兩只筆放在一處對比，差異還是能夠看的出來的。

一支毫色均勻，通體呈深紫色，筆鋒尖細如錐，另一支則夾雜著些許灰白雜毛。

掌柜的見宋芷看的認真，又從筆架上拿來兩只毛筆介紹道：“這是白毫，一般用兔子腹部及兩側的白色軟毛制的，毫質柔軟，吸墨飽滿，適合繪畫暈染，價錢在一百文左右。”

“這是雜豪，是用兔子其余部位的毛發所制作，價錢也比較便宜，市面上一般在二十文左右。”

小小的毛筆之中，有大大的門道。

她雖制過筆，卻不曾詳細了解過。

也幸好她選擇了將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把關，將來才不至于出錯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