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風裹挾著雪沫灌入衣領時,我正勒住韁繩查看掌心的狐尾紋路。那道淡金色的痕跡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條沉睡的小獸。王大雷的斧頭磕在馬鞍上,驚飛了樹梢的夜梟:“川子,你這手紋越來越邪乎了,昨兒半夜我還看見它發光呢!”
“別瞎說。”趙靈兒攥緊胡三太奶給的鎖魂針,指尖凍得通紅,“太奶說這是天狐本源覺醒的征兆,能讓小川哥和仙家溝通更順...”她的話被蘇清瑤突然舉起的手打斷。
“噤聲。”蘇清瑤的鎮魂鈴殘片在腕間輕顫,她望著前方霧氣彌漫的山谷,“下面有陰魂聚集,數量不少?!?/p>
楚雪的青銅拂塵掃過地面,冰晶在雪地里劃出北斗圖案:“是幽冥殿設下的‘聚陰陣’。林小川,你試試能不能感知陣眼?!?/p>
我翻身下馬,指尖觸到雪地的剎那,無數畫面涌入腦海:百年前戰死的士兵在霧中徘徊,他們的甲胄上爬滿黑色藤蔓;更深處,三具懸在古樹上的女尸正在滴血,血液滲入地下,滋養著陣眼的蓮花圖騰?!瓣囇墼诠鹊啄强猛岵弊訕湎拢蔽沂栈厥?,掌心的狐尾紋路亮了亮,“周圍有十二具縛魂棺?!?/p>
王大雷咋舌:“乖乖,川子你這眼睛比探照燈還管用!”他掄起斧頭就往下沖,卻被楚雪拽住后領。
“蠢貨!沒看見陰魂都盯著他嗎?”楚雪甩出三張符紙,“林小川,用天狐之力構建屏障,我們負責破棺?!?/p>
我結印的瞬間,九條透明狐尾從身后舒展。那些在霧中徘徊的陰魂突然躁動起來,它們嘶吼著撲過來,利爪卻在觸碰到狐尾的剎那化作飛灰?!八鼈兣逻@力量...”我喃喃自語,卻突然看見狐尾間閃過李雨桐的臉——她穿著染血的白裙,指尖還夾著那臺消失的相機。
“小川哥!”趙靈兒的驚呼讓我猛地回神。原來我不知不覺間松開了屏障,一只陰魂的利爪幾乎觸到我的咽喉。蘇清瑤的鎮魂鈴及時震散陰魂,她皺眉看著我:“你臉色很差,是不是...”
“沒事?!蔽夷ㄈヮ~角的冷汗,剛才的幻覺太過真實,李雨桐眼中的絕望像針一樣扎在心上。楚雪劈開最后一具縛魂棺,青銅拂塵指向天空:“快走,聚陰陣被破,幽冥殿的護法很快就到?!?/p>
五匹快馬在雪夜里狂奔,我卻無法擺脫那些幻覺。路過一片亂葬崗時,狐尾紋路突然發燙,我看見無數孩童陰魂在墳頭跳躍,他們手里都拿著半塊蓮花玉佩?!巴\?!”我勒住韁繩,“這里有問題?!?/p>
王大雷撓頭:“不就是片墳地嗎?川子你別疑神疑鬼...”他的話被我拽到一座無碑墳前打斷。墳頭上插著的木牌早已腐爛,可我能清晰看見下面埋著的女尸——她手腕上戴著的銀鐲子,正是李雨桐失蹤前常戴的那只。
“李雨桐...”我蹲下身,指尖剛觸到凍土,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來:她被綁在石柱上,幽冥殿護法拿著蓮花匕首割開她的手腕;相機卡被塞進狐骨片,血字在黑暗中浮現:玄清派掌門...是內鬼...
“林小川!”楚雪的聲音帶著驚惶。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在墳上,竟開出一朵金色的狐火蓮。那些孩童陰魂圍著狐火嬉笑,他們的身體逐漸透明,化作光點融入我的掌心。
“這是...往生蓮?”胡三太奶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天狐真血能度化怨魂,但過度使用會...”老人的話被一陣劇烈的頭痛打斷。我看見玄清派總壇的七星大陣轟然倒塌,戴著掌門玉佩的黑衣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他的臉被狐火遮擋,只露出下巴上那顆熟悉的黑痣。
“是他!”我猛地站起來,心臟狂跳不止。那個黑痣,我在爺爺年輕時的畫像上見過!難道玄清派的內鬼,竟然是...
“你看見什么了?”蘇清瑤扶住我搖晃的身體,她的指尖觸到我發燙的額頭,“別硬撐,天狐之力還在反噬...”
“我沒事?!蔽彝崎_她,翻身上馬,“必須盡快趕到長白山。玄清派的內鬼,很可能和我爺爺有關?!?/p>
楚雪的瞳孔驟縮,青銅拂塵差點脫手:“不可能!你爺爺是玄清派的英雄...”
“英雄?”我苦笑,掌心的狐尾紋路突然變得灼熱,“那為什么李雨桐的記憶里,他會出現在幽冥殿的祭壇上?”
接下來的路程在沉默中度過。王大雷幾次想開口,都被楚雪用眼神制止。我望著掌心時明時暗的紋路,那些幻覺如同破碎的拼圖,逐漸拼出可怕的輪廓:爺爺當年并非叛逃,而是臥底;李雨桐發現了真相,才被滅口;而玄清派掌門之位,早已被幽冥殿的人占據多年。
當我們在黎明時分抵達長白山腳下時,我突然勒住馬。前方的雪地里,插著半面玄清派的杏黃旗,旗面上染著黑血,還有用狐火寫的八個字:天狐現世,血債血償。
“是沖你來的。”楚雪撿起黃旗,旗角上的云紋與我掌心的狐尾紋路隱隱共鳴,“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了。”
我撫摸著掌心的紋路,那里正傳來微弱的心跳聲。覺醒的天狐之力讓我能看透陰陽,卻也讓我背負了太多秘密。那些幻覺究竟是真實的記憶,還是力量失控的產物?而爺爺留下的筆記里,又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