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魔君 伴君如伴虎

“恭喜玄風將軍挫敗敵軍詭計，實乃我軍之幸！”

玄風緩緩回過身來，只見一名中年男子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了進來。那男子雙手抱拳，行了一禮，臉上掛著一副親切的微笑，可這微笑在玄風看來，卻隱隱透著幾分虛偽。

此人身高足有七尺，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對修長的手臂在寬大的衣袖下若隱若現，顯得格外顯眼。

玄風只隨意掃量了一眼，腦海中便本能地蹦出了兩個字：天翊。

“天翊使君?！毙L同樣雙手抱拳，回了一禮。然而，看著眼前的天翊，他的心情卻格外復雜，就像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

玄風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刀柄，目光望向城頭那獵獵作響的“天”字大旗。“從織席販履的小人物，到坐擁一萬大軍的將領，這世間罕有的傳奇，也不過如此?！毙L的喉間溢出一聲嘆息，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刀鞘上那蒼青色的紋路，仿佛在回憶著什么。他清楚地記得，三年前，天翊帶著殘部蜷縮在破舊的廟宇里，被追兵逼得走投無路，只能靠吃樹皮充饑。可即便如此，天翊仍咬牙切齒地說出：“總有一日，我要讓天下人都仰望我！”如今，那些在泥濘中掙扎打滾時許下的誓言，都化作了城墻下整齊列隊、威風凜凜的玄甲軍。平心而論，玄風對天翊確實還是有那么一絲欽佩的。此人出身卑微，不過是個販夫走卒，卻在這亂世中奮斗漂泊了十幾年，屢戰屢敗，卻又屢敗屢戰，最終竟能在這一方土地上立足，且聲名遠揚，威震天下。

別的不說，光是這份百折不撓、能屈能伸的精神，就足以令人嘖嘖稱奇。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玄風也逐漸察覺到天翊身上那隱藏得極深的假仁假義。

此前，在一些小事上，天翊表面上對下屬關懷備至，噓寒問暖，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他便會毫不猶豫地舍棄他人，就像丟棄一件破舊的衣服一樣。比如某次行軍途中，遇到百姓受災，流離失所，天翊大肆宣揚要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可實際上，他只是象征性地拿出了一點物資，做做樣子，更多的糧食則被他留作軍糧，還美名其曰“以備不時之需”。

玄風只覺得身心俱疲，也不想跟天翊在這里浪費口舌，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天翊使君來找我，不知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碧祚锤煽攘藥茁?，臉上的笑容愈發和氣，可那笑容卻像是貼上去的一樣，顯得格外虛偽，“將軍此番靈渡關之行，不知可有赤焰的消息？”玄風微微一笑，說道：“天翊使君不來問我，我還差點忘了。昨日在靈渡關城外，一名面色赤紅如血，頭頂戴著一頂綠帽的敵將突然單槍匹馬沖陣而來，二話不說，掄起大刀就朝我砍了過來?！?/p>

“竟有此事？”天翊故意裝作很吃驚的樣子，可他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熬蛯④娒枋龅那闆r來看，此人必定是赤焰無疑?？沙嘌嫠麘撝牢以邙櫽钴娭?，卻為何還要與將軍為敵呢？”

天翊說這話時，既像是在詢問玄風，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其實，他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盤。一方面，他想利用赤焰在霸天那里立功的機會，讓霸天對赤焰更加信任，從而為自己謀取更多的利益；另一方面，他又擔心赤焰真的殺了玄風，會引起鴻宇的不滿，進而影響自己在鴻宇軍中的地位。

玄風那銳利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天翊。天翊眼神中那一瞬間的動搖和算計，又怎能逃過玄風的眼睛。

玄風敏銳地感覺到，此刻的天翊，似乎是在假惺惺地表現出對赤焰忠誠的懷疑，實則是在為自己的利益權衡利弊，就像一個精明的商人在算計著每一筆買賣。

“赤焰為何會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昨日若非我反應及時，身手敏捷，恐怕天翊使君今日見到的就是我玄風的尸首了?！?/p>

玄風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冷嘲熱諷的味道，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刺天翊的內心。

天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虛偽的笑容。他琥珀色的瞳孔泛起溫潤的光暈，聲音里裹著三分關切、七分誠懇：“玄風兄弟，如今這亂世之中，群雄環伺，危機四伏。若你我攜手并肩，定能在這亂世中闖出一片屬于我們的天地?！?話音未落，案上的青銅酒樽竟因他的話音震顫起來，濺起的酒花在空中神奇地凝成了“共榮”二字。

玄風的喉間泛起一陣酸澀，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無數流民捧著摻毒的饅頭，向自己叩謝的畫面。他猛地掐住掌心，用那刺痛驅散腦中的蠱惑。他的目光掃過天翊身后若隱若現的虛影 —— 那分明是被攝魂咒操控的死士。“好一個巧舌如簧的偽君子。” 玄風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后哈哈一笑，說道：“天翊使君說得有理，我還在奇怪赤焰的舉動為何如此怪異呢，敢情都是中了霸天那賊的奸計。還是天翊使君你最了解那霸賊啊?！?/p>

天翊暗暗松了口氣，原本大義凜然的表情，馬上又變得溫和起來，那虛偽的面具又重新戴了回去。

“當年我蟄伏于霸賊手下，為的就是摸清他的底細。說句大話，天下間沒有比我更了解此賊的人了?！碧祚纯跉夂艽?，語氣中還帶著一絲得意。

不過，那得意只在一瞬間便收斂起來。

他緩緩移步湊近玄風，小心翼翼地說道：“玄風將軍能識破霸賊的詭計，天翊打心底里佩服。只是赤焰之事，玄風將軍在鴻宇公面前，不知會如何說……”

天翊沒有把話說完，而是微微挑動了一下眉毛，做了個暗示。

“天翊使君放心，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不會跟鴻宇公說的?！毙L自然領會了他的言下之意，順水推舟賣了天翊一個人情。

天翊眼中掠過一絲喜色，急忙長身一揖，說道：“玄風將軍深明大義，在此謝過。”

看天翊那副樣子，這番謝倒是出于真心，不過這真心也是建立在他自身利益的基礎上。

這也難怪，自天翊投奔鴻宇以后，那些以忠謀、善策為守的鴻宇士人就一直排擠他，而這些人又深得鴻宇的信任。

玄風做了個順水人情，免了天翊的一樁難堪，他自然對玄風由衷地感激。

打發走天翊之后，玄風終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昨天跟赤焰那場驚心動魄的一戰，消耗了他極大的體力，直到現在他已經一天一夜未合眼，精神和體力都已經相當疲憊，就像一根即將斷裂的弦。

玄風迫切地需要休息，因為他還要養精蓄銳，準備應付另外一個人物。

傍晚時分，被智淵之計誘往赤水的鴻宇，終于率領著鴻宇軍的主力兵團，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吃飽喝足，精神恢復的玄風，便前往中軍大帳去見鴻宇。

寬闊的軍帳中，左右兩邊各點著八支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燒的火焰映得帳中溫暖而明亮。

大帳中央的青銅燭臺上，兒臂粗的燭火吞吐著妖異的赤芒，將鴻宇金甲上的饕餮紋映得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從盔甲上躍出來。玄風踏入帳內的瞬間，脖頸處的蒼青色龍魂印記突然發燙 —— 那是上古神魂對危險的預警。他垂眸斂去眼底的警惕，抱拳時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暗紋流轉的護腕，那是用靈渡關繳獲的魔器殘片打造的防御靈器。

“主上明察?！?玄風話音未落，鴻宇猛地揮掌，案上的地圖轟然卷起，露出下方刻著的星象圖。二十八星宿的位置被朱砂重新勾勒，原本代表玄風的將星黯淡無光，卻在靈渡關方位騰起一團血色云氣。玄風的瞳孔驟然一縮。

鴻宇的指尖緩緩劃過星象圖上的血色云氣，暗金靈力順著紋路游走，將整片云氣點燃。他突然抬眼，那銳利的目光如實質般刺來，玄風竟覺得胸前的戰甲傳來一陣灼燒感?！靶L，你可還記得身上這套蒼青戰甲，是本侯用九條上古蛟龍筋煉制而成的？”

帳外狂風驟起，掀開的帳簾外閃過黑影 —— 是鴻宇親衛暗中結下的鎖魂陣。玄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掌心悄然凝聚靈力，卻在觸及腰間刀柄時頓住。他想起天翊袖口的符文，想起那些被攝魂咒操控的死士，忽然明白這場問責背后，或許藏著比靈渡關更危險的陰謀。

“主上，靈渡關有御風軍與霸天數萬大軍里應外合，且我軍連番征戰已是疲憊之師，若再執意攻城，恐損我軍根基?！?/p>

燭火突然暴漲，鴻宇眼中的陰霾更盛。他盯著玄風腕間的傷痕，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領，暗金靈力順著指尖侵入經脈：“希望你說的是實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