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君出去威風八面大殺四方的后果就是,老老實實在床上又窩了三天。
識海疼,關節疼,心肺疼,疼得她在心里呲牙咧嘴,直想把墻皮摳下來塞司寇嘴里。
但只要有人來探病,甚至在只有主治醫師林井來查看病況的情況下,時聞君的表情都始終淡淡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三十度左右的笑容跟半永久焊在臉上似的。
這是獨屬于時師祖的堅持,人前不失態,始終保持優雅體面。
至于背地里……時聞君疼得恨不得把蔣唯從地府里挖出來再噶他一百遍。
就在時聞君硬壓著身體不適,繼續繪符復健時,她的傳訊符突然亮了起來。
紅色,加急訊息!
時聞君分心瞄了瞄顏色,手上速度加快,將中級攏土符繪完收好,抄起傳訊符一瞧。
米正清的訊息。
【大師本月的任務可已完成?】
時聞君指尖輕輕敲擊傳訊符,眉頭微蹙。
她最近接到的任務,也就是去拍賣會前的那一大批符箓訂單,甚至可以說那是她接到的唯一一次任務。
在她這里根本不存在月度kpi,米正清更不可能在她修養時給她施壓,尤其她本人說過符箓不急任務推遲的呀。
何況,還是最高級別的緊急傳訊。
可別是司寇又給她在背后挖坑了吧。
時聞君十分上道的順著米正清給的臺階下:
【近日狀態不佳,尚留半數有余,司長稍安勿躁。】
傳訊符安靜下來,可見是米正清在幫她打發了一些人和事。
能讓米正清親自處理的人際關系,對方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時聞君是半點都不想沾。
但總歸還是要做到心中有數。
時聞君搖了雜役進來,準備旁敲側擊,問問符會這兩天有沒有什么動靜。
結果來者是鐘濟,他的手中還端了托盤,上邊是一盞梨茶。
時聞君手指微微蜷縮,聲音有些冷淡:
“我記得,我只是喚了雜役進來。況且,按照慣例,這個時間你應當在城內值守。”
鐘濟避而不答,轉移話題:
“梨茶若是涼了,藥效就弱了。還請小姐先行飲用吧。”
時聞君看著他端茶的手,沒有去接。
她一個活了兩輩子的風云人物,怎么可能察覺不到他的心思,尤其是自她受傷后,鐘濟的行為越來越沒有分寸。
男人也會慕強,她理解,但再進一步,她不可能接受。
時聞君沒有養魚的愛好,直接開口要把人逐出去,甚至在考慮要不要跟米正清提一嘴,給鐘濟換換分工。
鐘濟慢慢收回端著茶盞的手,將茶杯放回托盤,恭敬地遞上前,聲音有些沙啞:
“在下失禮,請時小姐勿怪。”
時聞君平淡的目光落在他的發頂,帶著些許壓迫:
“鐘隊長,您的職位十分重要,責任重大,沒有必要耽于虛幻,影響前程。”
時聞君到底還是沒有喝梨茶,只是簡單問了問外邊的情況,以及靖安司這幾日有沒有貴客到訪。
鐘濟老實巴交地回答:
“司寇雖然近期沒有出過符會大門,但卻曾一反常態地公開稱贊您的繪符天資。前兩日靖安司一切正常,今日米司長前往盟主府赴宴,至今未歸。”
時聞君心里有點突突。
歸一盟盟主,翟遷。
怎么會是他?
一個司寇,一個翟遷,兩個人都對時師祖十分熟悉。
其他人可能只知她姓時,熟知她“無相識君”的尊號,但這幾個人可是清楚的知道她姓甚名誰。
時聞君又捂了捂自己的馬甲,直覺司寇這小王八蛋要借機生事了。
“今日非年非節,盟主突然宴請,鐘隊長可知所為何事?”
鐘濟想了想,只能猜測:
“許是因著昨日剛剛歸來,想借著答謝的由頭,安撫犒賞隨他出征的靖安司部下吧。”
時聞君快速將已知信息整合加工。
靖安司是直屬歸一盟領導層的頂尖武裝力量,歸一盟盟主因為某些私事帶走了靖安司的大部分高手,導致米正清被符會針對,但礙于人手不足,吃了大虧。
所以特意宴請米正清,也就說得通了。
而靖安司與符會的沖突,激化的導火索正是時聞君自己,所以翟遷一定對自己有所耳聞,甚至有所懷疑。
再加上司寇舉著大喇叭嚷嚷她的符箓造詣有多高,不是捧殺就是要把她捅給某人看。
比如,給翟遷畫個大餅?或者禍水東引給胡家一點希望?
時聞君覺得自己就快要分析出事情原委。
現在還差一塊拼圖。
翟遷背地里是干什么去了。
只要再摸清翟遷反常的原因,就能倒推出司寇的目的。
這塊拼圖最好的獲取方式,不是問直筒子鐘濟,而是找八卦頭子林井閑聊。
時聞君算算時間,快到吃藥的時間了。
果然,沒過多久,林井端著藥進來。
時聞君調整一下表情,把自己當成瓜田里的猹,拿捏一下驚訝揣測感慨的占比,主動問道:
“林醫師,聽說盟主大人金屋藏嬌?”
林井詫異地抬了抬眉毛,顯然不太信,但又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哪里來的消息,說來聽聽。”
時聞君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言辭模糊地問:
“盟主大人秘密外出,不是因為小情人嗎?”
林井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釋:
“什么小情人啊,盟主心里那位,可是全修仙界出了名的白月光,他這次就是替白月光出氣去了。”
時聞君指尖微動。
“白月光?可是十方仙子?”
林井搖頭。
時聞君繼續排除:
“那是瑤臺仙尊?”
林井恨鐵不成鋼地睨了時聞君一眼,沒好氣地說:
“這兩位雖也是人中龍鳳,但跟盟主的白月光壓根就不是一個層級的。再猜,往頂級高手上邊猜。”
時聞君呵呵。
她是沒想往上猜嗎?她是不敢再猜了好嗎!
時聞君臉上掛著職業假笑,傳訊符又震了兩震。
時聞君看到米正清新傳來的訊息,笑容逐漸消失。
【靖安司在硫火湖附近有據點別苑,溫泉有助于祛除寒氣。三日后啟程】
需要通過調離來保護她,緊急卻又不立即,司寇這狗東西到底亂說了什么?!
緊接著,下一條訊息又蹦了出來。
【司寇稟明盟主,說你擁有繪制推演天級甚至傳聞中的神級符箓的能力,盟主十分意動】
時聞君抿了抿唇,手指用力,又牽扯到指節凍傷,吃痛松手。
這是自己收拾不了她,就去給一把手畫大餅,來一手借刀殺人是吧?
玩這么大,瘋了吧?
林井上前,一邊查看時聞君的指關節情況,一邊繼續八卦:
“說來,盟主的白月光,跟你還同一個姓呢。”
“前些日子,無相識君以身殉道,聽說是因為乾坤門門主出爾反爾,袖手旁觀,所以盟主帶人上門,想要個說法。”
“如果不是擔心暴露靖安司的守備情況,說不好要動手呢。”
“不過好像也得到了些什么,誰讓那群神棍還會占卜推演呢?
時聞君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完了,就是沖自己來的。
而且兩輩子兩個身份,無一幸免。
真是沒想到,暴露危機會來的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