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仙途：焚心劫 第五章 殘魂·擇徒·宿命分

觀星殿的白玉地磚泛著冷光，將阿塵的影子拉得又細(xì)又長。他剛跨過門檻，就聽見一陣細(xì)碎的磨牙聲從殿角傳來——李三叔蜷縮在青銅柱后，十指深深摳進(jìn)雕花的龍紋，指甲縫里還沾著草屑與血痂。

“三叔！“阿塵的聲音撞在穹頂?shù)男菆D上，碎成一片顫抖的回音。這個昨天還在村口教他編草蚱蜢的男人，此刻眼球渾濁得像蒙了層灰，看見阿塵的瞬間突然尖叫起來：“火！好多火！紫眼睛的怪物......“

楚風(fēng)猛地攥住阿塵的手腕，男孩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他看見李三叔后頸的皮膚呈現(xiàn)出詭異的青黑色，像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蟲子在皮下蠕動——那是中了“噬魂咒“的征兆，梵音寺的藏經(jīng)里記載過這種邪術(shù)，中者魂魄會被一點點啃噬，最終淪為瘋癲的行尸。

“安靜?！澳珳Y長老的聲音如冰錐刺破喧鬧，天劍峰首座的玄鐵令牌在腰間輕響，“石磊，帶他下去。“

魁梧的青衣弟子應(yīng)聲上前，試圖將李三叔架離柱角。就在觸碰的剎那，瘋癲的樵夫突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力氣，死死抱住柱子嘶吼：“凌霄仙宗的人......是你們放出來的！鎮(zhèn)魂珠......他們要鎮(zhèn)魂珠......“

阿塵的心臟驟然縮緊。藏在衣襟下的紫珠突然發(fā)燙，燙得他幾乎要脫手扔掉。他看見七位峰主的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丹塵子長老，那雙眼似乎能穿透衣物，直抵他心口的異動。

“你們昨晚在哪里？“凌云子掌門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星紋道袍上的北斗七星圖案在香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仔細(xì)想想，有沒有見過奇怪的人或事。“

楚風(fēng)上前一步，將阿塵護(hù)在身后：“我們在村東的殘碑廟躲雨，后來被雷聲驚醒，就在松樹下了。“他刻意略過老和尚的存在，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劍形疤痕——那是昨夜與黑袍人斗法時留下的印記。

丹塵子突然冷笑一聲，丹鼎峰首座的紫金爐在香案上輕顫：“殘碑廟？那地方早在三百年前就該塌了。“他屈指一彈，一粒丹砂落在楚風(fēng)眉心，“說謊的孩子，靈脈會發(fā)燙的。“

楚風(fēng)悶哼一聲，額頭的朱砂痣突然亮起紅光。觀星殿中央的星圖突然旋轉(zhuǎn)，無數(shù)光點在男孩腳下凝成劍形——先天劍骨的征兆昭然若揭。墨淵長老的眼睛瞬間亮了，天劍峰首座的手指在袖中捏緊了劍訣。

“夠了?！傲柙谱犹种棺◎}動，目光轉(zhuǎn)向始終沉默的阿塵，“你呢？“

阿塵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他看見李三叔被石磊強(qiáng)行拖走時，從懷中掉出半塊燒焦的木牌，上面刻著的蛇紋與母親遺留的碎玉一模一樣。紫珠在胸口的灼痛感越來越強(qiáng)，仿佛要沖破皮肉跳出來。

“我......“他剛要開口，楚風(fēng)突然踏前半步擋住他的視線：“他嚇得說不出話了。掌門若不信，可查驗我們的靈脈。“男孩挺直脊背，任由丹砂在眉心燃燒，“草廟村的人都死了，我們沒必要撒謊?！?/p>

星圖的光芒突然暴漲。楚風(fēng)腳下的劍影越來越清晰，甚至隱約能看見流動的劍氣；而阿塵這邊，只有三顆微弱的光點在閃爍，像風(fēng)中殘燭——三火靈脈被鎮(zhèn)魂珠的力量壓制，竟顯得如此平庸。

“天劍峰要這個?！澳珳Y長老突然起身，玄鐵令牌重重拍在案上，“先天劍骨，合該修我派的《斬月心經(jīng)》?！?/p>

“丹鼎峰更適合。“丹塵子慢悠悠地轉(zhuǎn)動著玉扳指，“我剛煉出的'洗髓丹'，能讓他三個月內(nèi)突破筑基?！?/p>

爭吵聲在星圖下此起彼伏。朝陽峰的紅光長老強(qiáng)調(diào)自家的身法精妙，落霞峰的云渺師太則說女弟子更細(xì)心......七位峰主的目光在楚風(fēng)身上交織，像一群盯著獵物的鷹。

阿塵縮在楚風(fēng)身后，指尖無意識地?fù)钢菩牡淖现闅堄?。他看見丹塵子長老瞥向自己時，眼中毫不掩飾的失望，像在看一塊多余的頑石。

“好了。“凌云子突然抬手，星圖的光芒驟然收斂，“楚風(fēng)入天劍峰，墨淵你親自教導(dǎo)?！袄险崎T的目光掃過縮在角落的阿塵，最終落在丹塵子身上，“丹塵，這孩子......“

“我不要。“丹鼎峰首座斷然打斷，玉扳指在案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三火靈脈雜質(zhì)太多，連引氣入體都難，徒耗丹藥?！?/p>

殿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楚風(fēng)剛要開口，卻被墨淵長老冷冷按住肩膀：“凌霄仙宗從不養(yǎng)廢物?！?/p>

阿塵突然抬起頭，掌心的星點在這一刻爆發(fā)出刺目的光。他看著丹塵子腰間懸掛的丹爐，想起老和尚臨終前的話：“佛道本是同源......“

“我能煉丹。“男孩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我娘教過我，用凝露草和蛇膽能煉'清心散'?！?/p>

丹塵子挑眉的瞬間，石磊突然上前一步：“師傅，石碾村的凝露草一向由我負(fù)責(zé)收購，這孩子的確常幫他娘曬藥草?！翱嗟牡茏訐狭藫项^，“而且......他救過我家小妹。“

七道目光齊刷刷落在石磊身上。這位天劍峰的外門弟子突然漲紅了臉，卻還是梗著脖子道：“去年山洪，是他把我小妹從水里撈出來的?！?/p>

丹塵子盯著阿塵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聲：“那就讓他去丹房劈柴。“首座甩袖而去時，玉扳指撞在丹爐上，發(fā)出一串清脆的響，“三個月內(nèi)引不了氣，就滾下山?！?/p>

墨淵長老帶著楚風(fēng)離開時，天劍峰首座的玄鐵令牌有意無意地擦過阿塵的肩頭。男孩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冰錐順著脊椎爬上來——那令牌背面的云紋里，藏著與黑袍人指套相同的蛇形暗記。

石磊抱著昏睡的阿塵走出觀星殿時，暮色正沿著星河橋漫上來。丹鼎峰的方向傳來陣陣藥香，而天劍峰的輪廓已隱沒在紫霧中。阿塵在朦朧中睜開眼，看見掌心的星點正沿著血管游走，在腕間凝成一道淡紫色的印記，像極了老和尚念珠上的佛紋。

“小師弟，以后我就是你大師兄了。“石磊的聲音溫和如春風(fēng)，“別怕，丹塵子師傅就是嘴硬，他煉的'回春丹'能讓枯木發(fā)芽呢?！?/p>

阿塵望著逐漸靠近的丹鼎峰，突然想起李三叔瘋癲的嘶吼，想起黑袍人劍柄上的云紋，想起楚風(fēng)被墨淵長老按住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擔(dān)憂。

鎮(zhèn)魂珠在胸口輕輕跳動，像在回應(yīng)著什么。男孩把臉埋進(jìn)石磊的衣襟，在藥性帶來的昏沉中，聽見自己的心跳與紫珠的震顫漸漸合拍——

三個月。

他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