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原本在家中摟著嬌柔侍女睡覺的一眾文官高層,又全都睡眼惺忪的聚集在了庭院之內。
只是當眾人聽說皇帝圣駕并未在河北多留之時,瞬間便全都精神起來。
不過。
眾人討論來討論去,一直在房間里聊到天亮,也沒什么能說出來個頭緒講出皇帝此舉到底是何意圖。
沒辦法。
他們所收到的情報再快,也都已經是兩三日前的了。
現在皇帝離開真定府,誰也不知道皇帝下一步會到哪里去。
可能趁機南下、可能殺個回馬槍再入河北、也可能從河北山西之地轉入楚地、中原......
隔著好幾百里,誰也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最終,大家在商議之后做出決斷。
既然無法推斷出皇帝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那就讓家中一直做好應對準備即可。
反正皇帝外巡也不可能哪都不去,他終究還是要在一個地方停下。
至于若是最終沒選擇去河北、江南一帶。
而是去了湖北、河南、安徽等地,那便與他們無關了。
他們這個集體中,并非包含了如今大明朝內的全部世家豪族,其他地方的事便由他們自己去操心吧。
他們的手還伸不了那么長。
不過他們相信一點。
皇帝外巡的舉動是違反了整個世家豪族的集體利益的。
所以他不管到哪里,都會被人想辦法弄死。
眾人隨即向家中再度寫去一封密信,叮囑萬不可掉以輕心,隨時提防。
雖然也算是做出了些反制措施,但最先收到這個消息的黃立極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看著屋內的眾人,緩緩開口說道:
“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趁著這段時間,先把宮里那位的羽翼給剪除掉吧?!?/p>
“這樣即使出了什么變故,我等也有了更多的應對后手?!?/p>
聽著這個提議,眾人在頓了頓后,皆是慢慢點了點頭。
原本。
文官集團們在皇帝離京后所達成的共識是,至少等確定皇帝具體駐扎在何地時,再對朝中那些皇黨們動手。
這樣才是雙保險。
但皇帝到處亂竄的舉動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只得提前開始行動。
聽著黃立極的話,一位面相狡黠的官員站出來說道:“皇帝在京時,那些官員上下一下我等行收買離間之事或許無法有所得?!?/p>
“但如今陛下已經離京數日,主心骨不在,那些本就相識不久說不上團結的皇黨必然會因此離心?!?/p>
“這幾日我便命人去攻略那些皇黨里經驗較淺之輩,不出幾日便可以將他們逐步擊破?!?/p>
黃立極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這個提議。
眾人也終于在天大亮之前,得以趕回自己府邸繼續睡覺。
......
很快。
時間又過了五日。
大明上下都在各自忙碌著。
世家豪族們忙于關注新皇的去向。
毛文龍終于快要帶著好些年都沒見到過的朝廷餉銀回到東江鎮。
地主們想著怎么再多吞點田產。
陜西的災民們靠在墻邊眼巴巴的思考著怎么才能填飽肚子......
而朱由檢的圣駕隊伍。
也是在一路奔波后終于來到了山西平定州。
在這里,朱由檢下令眾人多做休整了一天時間。
養足精力后,一眾人馬便繼續向下一站黃河渡口行去。
到了那里。
渡過黃河便是潼關,也就算是正式進入陜西之境了。
而圣駕隊伍如此之大的規模,自然不可能不吸引一些有心人的關注。
從進入山西之境的第一天開始。
山西境內的八大商號,便已經默默將眼睛安在了這支龐大的隊伍上。
對于這位新皇,他們了解不多。
唯一聽說的事跡,就是剛上任便砍了幾百顆錦衣衛官員的腦袋。
而且登基短短月余時間便能組織起這樣一支隊伍外巡,可見確實是個鐵腕之主。
但是,不管是多么英明的皇帝,最好都不要把算盤打到山西上來。
事情鬧大了,不好看。
我們晉商還是要跟金人做生意的。
八大商號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圣駕隊伍。
直到隊伍僅是休整一天便快速離去后,他們才稍稍松了松心思。
有人死死盯著圣駕,自然也有人翹首以盼。
這些日子里圣駕經由河北、山西。
兩地的一些學子,和曾在朝中之中郁郁不得志的底層官員們,在親眼看到皇帝圣駕后,也是心思滾燙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多少年來都未曾見過的場景意味著什么。
圣駕外巡,雖未直接在這兩地引起大規模動蕩。
但是人心已然較之以往開始出現不同。
而在這些人里最興奮、行動力最強的,便莫過于孫傳庭了。
前些日他從陜西延安府回到山西代州老家時,便開始埋頭寫有關陜西的奏折并四處找關系把奏折送去京城。
但孫傳庭沒想到,自己的奏折還沒寫完,就聽到皇帝竟然親自來到了山西平定州的消息。
初聽這個消息時,孫傳庭還以為是假的。
畢竟他是真中過進士,在京城當過官。
知道皇帝外巡這件事雖然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做起來是有多么離譜的。
可在多方打聽都確認皇帝真的來山西了后,孫傳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激動了。
他連夜便從家中帶上幾個隨從,駕了輛馬車往平定州行去。
可惜的是。
等他趕到平定州時,皇帝車駕已經離開了。
但孫傳庭并未就此放棄。
他讓隨從回去向家中傳遞消息。
接著便獨自一人帶上一柄橫刀,騎著一匹快馬,一邊打聽一邊向著皇帝留下的足跡前進。
不同于那些只在民間傳頌皇帝車駕有多么威風的百姓。
孫傳庭從這次外巡事件中察覺到了很多東西。
甚至說,他通過最近收集到的各種信息,隱隱之間猜到了皇帝此次外巡的最終目的地可能會是陜西。
皇帝的看法也許和他的一樣。
陜西之急,才是當今大明的最重之急。
若是皇帝能趁此機會將陜西一舉安定,那整個大明說不得便可以一轉頹勢由衰逆盛。
但可惜的是,陜西在現如今的孫傳庭看來已經是個死局——可緩而不可救。
之前初到陜西之地,孫傳庭還覺得陜西有一線希望。
但當他回到家中細細思考對策之后,卻越想越發現根本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