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凜一怔。
不過很快,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忍不住嗤笑道:“怎么可能?她算什么東西,也值得二皇子為她紆尊降貴。”
林疏月不過是個商戶女。
商人低賤,這一點無論在大胤朝還是前朝都是這樣,與民奪利,自古有之,所以朝廷不會允許給商人更高的地位,更不會允許他們做大。
是以,謝知凜從來就沒有把林疏月放在眼里。
沈纖纖蹙眉問:“那你的意思……”
謝知凜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他轉頭問道:“你可知,那天二皇子與她說了什么?”
沈纖纖點頭。
“雖然當時我沒有去,但事后我問過在場的下人,好像也沒有說什么,不過……”
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對謝知凜道:“我聽下人們說,二皇子對她的態度很親近,而且好像早就相識,不似第一次見面一樣。”
謝知凜聞言,臉色頓時被氣得通紅。
“我就知道是這樣!”
沈纖纖一驚。
“凜郎是說怎樣?”
還能怎樣?
當然是林疏月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轉而去勾引二皇子!
想利用二皇子上位,然后再來踩他一腳!
他絕不會讓她如意!
謝知凜憤恨的想著。
沈纖纖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看著他的神色,大約也猜出了幾分。
她隱隱勾了下唇角,不動聲色掩去眸中的幸災樂禍,扶著謝知凜躺下道:“凜郎還是先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說也不遲。”
謝知凜這才咽下心中那口怨氣,握著沈纖纖的手,躺下道:“纖纖,還是你對我最好。”
沈纖纖笑了一下。
兩人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沒有辦法,他們實在是很久沒有睡過這么好的一個覺了。
北鎮撫司的詔獄,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僅有耗子,虱子,蟲子,還悶熱潮濕,半夜還時不時的聽到犯人受刑,或者受刑過后因傷口疼痛而難忍的嚎叫。
哪里有家里睡得舒服?
因為睡好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昨夜的憤懣和不甘也消散了許多。
沈纖纖陪著謝知凜去前廳見老夫人。
今天全家團聚,是個好日子,老夫人特意叫大廚房做了一桌豐盛的菜,又請來恩國公嚴和風,想讓大家吃個團圓飯。
林疏月也被叫了過去。
不管大家愿不愿意承認,她現在仍舊是謝家的一員,這種團聚的場合,就應該有她。
林疏月到的比較晚。
她到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
老夫人吩咐人添了凳子,讓她坐下,然后便笑道:“人都到齊了,開飯吧。”
下人們立馬端著美味佳肴,魚貫而入。
謝道遠呵呵笑了兩聲,緊接著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咦,秦氏和令儀呢?她們怎么沒來?”
他心里是沒有何大壯的。
即便是親生血脈,可在他的眼中,那個早就被拋棄的兒子也是謝家的恥辱。
否則不會何大壯都回到謝家這么久了,他還沒有開宗祠,讓他上族譜。
謝道遠這話一出,很明顯感覺到飯桌上的氣氛凝滯了一下。
老夫人也是面色一僵。
謝知凜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母親和令儀是不是還沒過來?我去叫她們。”
說著,他就要起身。
卻被沈纖纖悄悄拉住了。
謝知凜不解的看著沈纖纖,沈纖纖拉著他的衣袖,十分尷尬。
秦氏的所做所為,已經超出了身為良家婦人的婦德,再加上無論如何,秦氏是她名義上的婆婆,有些話就更難以啟齒了。
原本,最適合打破氣氛的人是恩國公。
但他偏偏卻像是看好戲一樣,并不開口,只是命人給他倒了酒,慢慢飲著。
林疏月的目光瞥向曹氏和秋氏。
曹氏的目光四下亂轉,即便很努力的在忍耐了,但還是能瞧出她眼底的興奮,以及幸災樂禍。
秋氏倒是一如既往的面色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與她無關。
老夫人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謝道亨到底是顧全大局的,如果是一家人關起門來也就算了,偏偏這會兒嚴和風還在呢,無論如何,不能讓外人看了謝家人的笑話。
這樣想著,他便站起身,端起酒杯對謝道遠笑道:“大哥,恭喜你出獄,弟弟敬你一杯,祝你往后一帆風順,所過切皆坦途。”
說完,當先將那杯酒飲下。
謝道遠有些懵。
他沒有喝酒。
為官這么多年,要說他慫,他貪,那是有的。
可要說他有多傻,那不可能。
他很敏銳的察覺出了不對勁,桌上的氣氛雖然和諧,但每個人都仿佛藏著什么心事一樣,都不跟他說。
是關于秦氏和謝令儀的?
謝知凜也被沈纖纖拉著重新坐了下來。
他同樣也察覺到了異樣,但這異樣不是沖著他的,他便沒有開口,只是在桌下反握住沈纖纖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沈纖纖翹起嘴角。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們說啊。”
謝道遠急了。
老夫人仍舊沒有說話。
她不開口,滿桌子的人誰敢把那事兒說出來?
當著嚴和風的面,豈不是打謝道遠的臉嗎?
謝道遠見大家都不說,心中更加急燥了。
正欲再問,嚴和風忽然開口,笑道:“這滿桌的好酒好菜,你們若是不吃,我可要先動筷了,謝兄,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吧。”
他看著謝道遠,淡淡的道。
謝道遠受寵若驚。
他原本已經坐了下去,嚴和風一開口,他又連忙站了起來,微微佝僂著身子,點頭哈腰道:“國公爺抬舉了,卑職能有幸會晤國公爺,得國公爺搭救,已經是三生有幸,國公爺,卑職敬您一杯。”
久經官場,這點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
謝道遠端起滿杯的酒,嚴和風笑道:“你不必如此,是你們替我養大了凜兒,若非有你們,我這兒子還不知道會流落到何方,落入何種境地,拋去身份不說,光是這份恩情,這一聲謝兄你就擔待得起。”
恩國公一邊說,一邊舉杯和他碰了一下。
謝道遠只覺得心潮澎湃,也顧不得追問有關秦氏的問題了,連忙仰頭將一杯酒飲盡。
有了這個開場,后面的氣氛就好辦多了。
謝道齊也提杯敬謝道遠,緊接著,大家又敬嚴和風與謝知凜,恭喜他們父子團聚相認。
總之,酒桌上的氣氛和樂融融。
一席飯吃完,整整花了一個半時辰。
大家都喝了酒,由自己的丫鬟仆人扶著回了各自的院子。
嚴和風也帶謝知凜回去商議事情了,謝道遠這才抽空來到老夫人的屋中,沉著臉問道:“母親,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氏到底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