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愣,喊道:“讓他進來。”
下人們讓開了路,謝知凜滿臉鐵青的沖了進來。
“祖母。”
“什么事啊慌慌張張的,你現在身份不同了,要注意體面……”
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知凜打斷了。
謝知凜問道:“祖母,您是不是派人去找林家人了?”
老夫人怔了怔,眸中劃過一抹暗光。
她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謝知凜聞言,森然冷笑,一雙俊朗的眉眼里皆是嘲諷之色。
“您不知道?您不知道會派出大批訓練有素的殺手?您不知道,會整夜沒睡守著城外的動靜?您不知道,會故意把我支開,然后將秘密告訴所有謝家人?”
老夫人臉色一變,目光有些沉郁。
“凜兒,注意你的態度,我從未做過害你之事!”
謝知凜點點頭,凄然道:“三叔呢?”
老夫人愣怔,緊接著眸光微暗。
“你三叔有事出遠門了,最近都不在家里。”
“攜家帶口的出遠門?三嬸還懷著孕,究竟是什么樣的事情,會讓他連三嬸的安危于不顧,連夜逃跑?”
老夫人:“……”
她知道,這件事瞞不下去了。
不過,本身也沒有瞞的必要。
她深深的望著謝知凜,那眸光復雜而又寄予厚望,沉聲道:“凜兒,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么嗎?”
謝知凜沒有說話。
老夫人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那就是懦弱,心軟,你知道你的身世是怎樣的,也應該知道,我們謝家為了扶持你,付出了多少?”
“今天,我賭上全家性命,棄親生兒子于不顧,也要扶你洗清冤屈,登上高位,可你卻在這里跟我婦人之仁,甚至質問我?”
老夫人冷下眉眼,第一次對謝知凜露出冷漠失望的神色。
“你這般行為,讓我們如何信任你?如何相信你能成就大事,不辜負我們所有人幾十年的努力?”
謝知凜渾身一僵。
說不清的委屈與愧疚壓在他的心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低聲道:“我只是……”
他只是不想讓任何人死。
他們已經與林家議了和,明明都已經放人離開了,又何必追上去,趕盡殺絕?
他只是覺得,老太太這樣做,太狠心了。
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老夫人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嘲諷般冷笑。
“你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又何必腥腥作態,心慈手軟?”
“你以為你不殺了他們,他們會感激你嗎?”
“他們只會覺得你沒用!將來若有任何機會,他們就會撲過來反咬你一口,到時候就算你后悔也來不及了!”
謝知凜望著滿臉憤然的老夫人,囁嚅了下嘴角,可到底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
老夫人見他態度軟化,自然也就跟著溫和下來。
“算了,我知道你是一時糊涂,你這仁善的性子,倒是跟當年的那位一模一樣!”
“唉。”她像是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之中,望著虛空之處,沉聲嘆道:“如果他當然沒有婦人之仁,想必也不會被人暗算,最后死于非命。”
謝知凜心頭一顫,越發愧疚與羞窘,低下頭聲若蚊蠅的說:“對不起,祖母,是我短視了。”
老太太愉悅的勾起唇角。
她沉聲道:“無礙,這一次就當你少不更事,還沒適應這條路上的腥風血雨,下次別再犯就可以了。”
她說著,指了指院中,道:“好在昨晚行動很成功,林疏月的尸體已經被帶回來了,你若真對她還有情,不妨就去看看吧,這也是你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謝知凜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他仰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老夫人,唇瓣囁嚅了好幾下,才嘶啞出聲:“祖母,您說什么?林疏月她……死了?”
老夫人微瞇著眼,淺笑著勾起唇角。
“是啊,掉下懸崖摔死了,林家所帶走的那些財物,已經全部被我們截獲一空,從今往后,你就再也不用擔心起事沒錢了。”
謝知凜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他顧不得什么,轉身就大步朝院中走去。
院子一側。
一具尸體安安靜靜的停放在那里。
尸體上蓋著白布,再加上他剛才進來時心急如焚,一心只想著找老太太要個說法,竟然沒有注意到,院中還停放著一具尸體!
謝知凜跑到院中,當看到那具尸體過后,步子忽然一頓,緩了下來。
他蒼白著臉,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朝那具尸體走過去。
劉媽媽就守在院子里。
見他這副模樣,她擔憂的喊了一聲:“大少爺?”
謝知凜沒有回應她。
他半蹲下身子,顫抖著手,想要去揭那層白布。
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又頓住了。
腦海中回想起昨日林疏月離開時冷漠的面容。
“我看到你就惡心!你活著就已經是對世人最大的懲罰,又憑什么求得我的寬待?你配嗎?”
他自嘲的扯了下唇角,一股涼意從他心中油然升起。
他忽然收回了手,緩緩站起身,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道:“劉媽媽,把白布打開。”
劉媽媽一愣。
沒有立馬動手,而是看向他身后不遠處。
謝知凜身后不遠處的地方,老夫人站在門口,滿身威嚴,從容不迫。
她對劉媽媽點了點頭。
劉媽媽這才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彎腰揭開了那層白布。
一張血腥可怖的臉頓時出現在眾人眼前。
謝知凜看著那張臉,微微一愣,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低下身,仔細去辨別那具尸體的面容,皺眉道:“尸體已經傷成這樣,你們又如何確定,她就是林疏月?”
謝家曾經就利用偷龍轉鳳的手段欺騙過林疏月。
所以,他對這種偷梁換柱的手法不陌生,當看到這樣的尸體時,自然也就生出一絲警惕。
劉媽媽解釋道:“我們派出去的人一路追著她,把她逼下了懸崖,是在她墜崖后立馬就下山尋人的,她并不知道我們要殺他們,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事先有準備。”
“那么短的時間,她不可能弄得到一具假尸體來糊弄我們,而且我們尋到的那些財物不假,由此可見,眼前這人必然是林疏月無疑。”
謝知凜的心緩緩往下沉。
可他仍舊不死心,蹲下身,仔細去看林疏月的脖子。
當他看到林疏月脖子上那一道清晰的紅痕,以及紅痕旁細微小的,不仔細看甚至都無法察覺的一顆紅色小痣后,一顆心徹底的沉了下去。
她真的是林疏月。
林疏月死了,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