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淵招了招手。
沈括附耳過去。
裴行淵低低的對他說了幾句,沈括驚得瞪大了眼。
他像是被雷劈了,直到裴行淵說完,與他拉開了距離,他整個人還處在一種十分懵逼的狀態(tài)之中。
過了半響,才顫抖著聲音問:“裴大人此話可當(dāng)真?”
裴行淵似笑非笑。
不回答。
沈括的心里一沉。
他知道,裴行淵沒必要騙他。
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他……
那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又有什么意義?
這豈不是一場笑話?!
沈括哈哈大笑起來。
笑這件事的荒唐,笑自己的愚蠢!
眾人不知道裴行淵對他說了什么。
只看到沈括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瘋瘋癲癲,笑得涕淚橫流。
過了半響,他才止住笑聲,冷冷盯著裴行淵道:“好!即便知道裴大人此舉是為了拿我當(dāng)槍使,我沈某也甘愿赴此一局,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裴行淵不置可否。
就這樣,他押著沈括與已經(jīng)死掉的嚴和風(fēng),去了宮里。
太極宮中。
皇帝坐在金鑾殿上,正在與宮妃們調(diào)笑喝酒。
這兩名宮妃,一個叫云裳,一個叫云容,正應(yīng)對了那句詩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她們是兩個月前被送進宮里來的,是對孿生姐妹,進宮后就一直備受寵愛,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從美人直接晉封成了妃位。
宮里人都知道她們是皇帝最近的新寵,因此也就一直避著她們的鋒芒,導(dǎo)致兩人越發(fā)的囂張跋扈,甚至有時候連孟貴妃都不放在眼里。
要不是因為她們沒有子嗣,只怕孟貴妃也坐不住了。
好在,二皇子最近一直很受寵。
這多多少少,安撫了孟貴妃不安的心情。
此時,兩人就窩在安成帝的懷里,一個喂葡萄,一個喂皇帝喝酒,好一副酒池肉林的場景。
近侍徐公公來報,說裴行淵到了,正等候在外面,有事要啟稟皇帝。
這會兒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
皇帝皺了皺眉。
滿心的不悅。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這個時候進宮稟報?”
打擾他和美人們尋歡作樂。
徐公公有些尷尬。
也不好說什么。
安成帝只能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進來吧。”
于是,徐公公出去,沒過多久,就帶著裴行淵走了進來。
裴行淵今天穿著一件絳紫色圓領(lǐng)官袍。
黑色的玉帶,襯得他腰身勁瘦,身姿挺拔如松,腰間配刀碰得玉佩叮當(dāng)作響,莫名給人一種肅殺的氣質(zhì)。
他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又是皇帝的親信近衛(wèi),是唯一一個,被允許帶佩刀進宮的人。
安成帝皺眉看著他,問道:“究竟什么事?非要你大晚上的還跑這一趟?”
裴行淵先向安成帝行了一禮,然后才說:“皇上,出事了。”
安成帝一愣。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出什么事了?”
裴行淵道:“嚴和風(fēng)死了。”
“什么?!”
這時候,宮妃云容剛好在喂安成帝喝茶,他聞言直接一口茶水給噴了出來,唰的一下站起身,目瞪口呆望著裴行淵,不敢置信的重復(fù):“你說什么?嚴和風(fēng)……他死了?!”
“是。”
緊接著,裴行淵就將嚴和風(fēng)是怎么派暗衛(wèi)去宰相府綁走沈括,兩人是如何在地窖里打斗,最后沈括是怎么反殺嚴和風(fēng)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安成帝被震在那里,久久不能言。
過了半響,他才似諷笑,似痛快般的笑出了聲。
“呵呵,暗衛(wèi)?他居然還有暗衛(wèi)?他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說到最后一句,聲音里已經(jīng)染上怒氣。
手中把玩著的一個玉琳瑯,也被他重重一摔,摔在地上飛濺成了無數(shù)瓣。
“啊!”
兩邊的宮妃都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徐公公見狀,心疼的上前安撫因為生氣而胸膛劇烈起伏的安成帝,細聲細語的道:“陛下何必動怒,不管那嚴和風(fēng)有多少秘密瞞著陛下,他現(xiàn)在人不也已經(jīng)死了嗎?”
是啊。
人死了。
一個死人,又豈能影響他的心緒?!
想到這兒,安成帝的心情慢慢平復(fù)下來。
他沉著臉,坐回到龍椅上,目光陰沉的盯著裴行淵:“當(dāng)時你在現(xiàn)場?”
“回陛下,臣在。”
“那你為什么不分開他們?”
他可不相信,以裴行淵的武功,會對兩人束手無策。
裴行淵微微笑道:“臣是想過要分開他們,不過當(dāng)時情況復(fù)雜,再加上地勢狹小,臣恐怕會誤傷了兩人,且臣以為,這應(yīng)該是陛下想看到的結(jié)果。”
安成帝微微瞇起眼睛,眼底深處劃過一抹幽光。
“哦?你竟敢揣測圣意?”
裴行淵臉色一變,單膝跪地道:“請陛下恕罪。”
安成帝并不是真的生氣。
裴行淵說得沒錯。
嚴和風(fēng)這人,素有軍功,在軍中一直很有威望。
他帶出來的嚴家軍里有許多人都只聽令于他一個人,這叫安成帝忌憚又惱怒,可以想見,這些年他在訓(xùn)練士兵的時候,是怎么對他們說的。
想來從一開始,他就藏有私心。
只恨他大胤無人,即便知道他藏有私心,為了邊防穩(wěn)定,他也不得不捏著鼻子重用。
現(xiàn)在邊防安定了,他也才敢動手除掉嚴和風(fēng)。
只是對方的勢力已經(jīng)坐大,即便他是皇帝,這時候為了不讓軍隊引起嘩變,也不敢貿(mào)然處置他了。
這件事成了安成帝的心病。
可是現(xiàn)在,有人代替他殺死了嚴和風(fēng)。
他不用擔(dān)著這個惡名,還有了替罪羔羊,安帝帝確實是滿意的。
但是,這就不代表,他愿意被人戳破心思了。
想到這兒,安成帝不疾不徐的說了一句:“恩國公戍邊多年有功,即便犯了錯,朕也是幽禁于他,從未想過讓他死,裴行淵,你妄測圣意,擅作主張,該當(dāng)何罪啊?”
裴行淵不卑不亢的道:“微臣聽?wèi){皇上處置。”
安成帝:“……”
他原本是想給裴行淵一個下馬威。
想看看自己這位能臣,向他低頭服軟的模樣。
可是沒想到,裴行淵卻并沒有急著求饒,反倒是坦然的讓他處置,倒是將了他一軍。
畢竟,他現(xiàn)在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
裴行淵算是用得最趁手的一個了。
再加上,嚴和風(fēng)之死也確實解決了他的心病,于情于理,他都不該罰他。
安成帝無奈的揮了揮手。
“行了,朕只是隨便說說,你雖然有過,卻也不是刻意為之,兇手是那沈相國不是嗎?來人,把沈括給朕帶上來!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長了幾個膽子,竟敢殺朕的功臣!”
這話說得著實虛偽。
不僅是裴行淵,就跪徐公公和跪在地上的兩個宮妃,也都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直視的神色。
只是他們都低著頭,安成帝看不見他們的表情。
見三人還跪著,安成帝大度的擺了擺手,道:“行了,別跪著了,都起來吧。”
三人齊聲謝恩,起身以后,不消片刻,就見兩名禁衛(wèi)軍押著渾身鮮血的沈括走了進來。
沈括一看到安成帝,就大喊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