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鶯是他的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兒子。
春鶯可以住在這眠花巷里,委屈將就。
可是他的兒子呢?
謝道遠可不想再像謝知節那樣,把兒子養在外面,結果好不容易擁有的兒子卻與他不親,生下來和不生下來也沒什么區別。
這一樣,他是想帶在身邊好生教導的。
這樣一來,就算百年之后,他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可如果把孩子接回府中,勢必就要將春鶯也接過去,所以……
謝道遠看向李嬤嬤,道:“你說的很對,是我疏忽了,一時太過高興,竟忘了最重要的事?!?/p>
說完,他回眸拍了拍春鶯的手,溫聲道:“你且等上半天,我回去同母親說,她老人家最是慈愛寬和,定會歡迎你進門的,到時候我會用八抬大轎把你抬回去。”
春鶯的臉上適時露出一抹嬌羞的笑,同時又有些不安。
“這不好吧,八抬大轎,那可是正妻才該有的儀式?!?/p>
謝道遠笑道:“只要你喜歡,什么都可以?!?/p>
他說完,就站起身來。
吩咐這里的丫鬟奴婢們照顧好春鶯,又留下幾個自己的隨從和護衛在外面保護她,然后才起身離開了。
等到謝道遠走后,春鶯原本還嬌俏的神情頓時冷了下來。
她微微低眸,看著自己白如雪蔥的手指,上面有一個成色極好的玉扳指。
她攥緊手指,將扳指緊緊的捏在手心。
*
止瀾院。
林疏月吃完午飯后,又讓碧柳泡了茶,沒喝多少,就看到春曉,追影,還有流霜都一起回來了。
瞧見春曉臉上那激動的勁兒,她就知道計劃應該成功了,唇角忍不住微微彎了起來。
“哇,雨前龍井,小姐又背著我們偷偷喝好茶。”
春曉一進門就笑著嚷嚷道。
碧柳瞪了她一眼。
“說什么呢,小姐喝自己的茶,還礙著你了?越發沒規矩?!?/p>
春曉吐了吐舌頭。
春曉和林疏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說是主仆,其實就是姐妹,兩人從小就是沒大沒小的混在一起瞎胡鬧。
因為林家生了三個兒子,就林疏月一個女兒,所以林母見狀也沒有攔著,任由她倆一塊胡鬧著,權當給林疏月多了個姐妹作伴,自然也就養成了春曉口無遮攔的性子。
好在林疏月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開玩笑開慣了。
她平常也習慣了和春曉開這樣的玩笑,是以抬抬手,示意碧柳不必這么嚴肅。
然后又讓人給春曉,流霜和追影一人倒了杯茶,端了小凳子給她們坐下以后,才問道:“怎么樣?瞧見熱鬧沒有?”
春曉喜滋滋的道:“好大一場熱鬧呢,小姐,您真應該親自去看看,瞧瞧那老虔婆的臉色有多難看!”
自從知曉了謝家人的盤算過后,春曉和碧柳就對謝家人恨之入骨。
秦氏身為謝家人的幫兇,自然也算在其內。
何況,前世就是秦氏燙花了林疏月的臉,還將她囚禁于別莊之內,這又讓她怎么能不恨她?
春曉眉飛色舞的將她在眠花巷里看到的一切跟林疏月說了。
林疏月神色淡淡,倒是沒有幸災樂禍。
春曉見狀,很沒有成就感。
“小姐,你怎么看著一點也不高興啊?!?/p>
林疏月看了她一眼。
“高興什么?還早著呢?!?/p>
秦氏只是失了寵,又沒有死,沒必要那么高興。
春曉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碧柳卻是極有眼力見的,見狀輕輕碰了一下春曉的胳膊,提醒道:“小姐讓人燉了甜湯,你去小廚房看看好了沒有?!?/p>
春曉覺得兩人的反應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哦哦了兩聲便出去了。
林疏月緊接著問追影:“春鶯受傷沒有?”
追影道:“只受了點皮外傷,我瞧著于性命無礙,便沒有出手?!?/p>
林疏月點點頭。
她喝了口茶,低眸想了一會兒,又問:“你們說,她懷孕了?”
“是?!绷魉p輕笑道:“看樣子,謝道遠很在乎這個孩子?!?/p>
林疏月譏誚的勾起唇角。
可不是在乎嗎?
畢竟,何大壯雖然被找回來了,卻因為當年被拋棄的事情,與謝家人離了心。
謝家人似乎也并沒有想讓他認祖歸宗的打算,否則不會過了這么久了,也沒什么動靜,一直將他暗暗養在府中,聽說連單獨的院子也沒有,只在謝道遠旁邊的小跨院里分了個房間住。
何大壯倒也沉得住氣,這么久了,也不說不鬧。
倒是與她記憶中的樣子有些差別了。
想到這兒,林疏月不由又想到了謝知節。
作為謝家長房唯一的男嗣,謝知節卻與謝家其他人不同,前世她雖然僅見過他兩面,卻對這個孩子記憶很深。
他長得并不出挑,也并不愛說話,沉默寡言得好似不喜與外界任何人往來。
但林疏月卻知道,他是個胸有溝壑的孩子。
只是可惜了,投錯了胎。
林疏月淡淡的道:“春鶯若被接進府中,接下來肯定就更熱鬧了?!?/p>
她還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果不其然。
這邊,謝道遠將春鶯懷孕的事情跟老夫人一說,老夫人也有些震驚,隨即心頭微喜。
長房子嗣不豐的事情,除了謝道遠介意以外,其實也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
畢竟誰不想自家孩子兒女繞膝,又有誰不想年老了被孫子孫女們承歡膝下?
二房和三房倒有孩子,但到底與長房不一樣,老夫人對長房寄予厚望,也希望謝道遠能有自己的兒子,這樣將來百年之后,這偌大的謝家也就有人繼承了。
至于二房和三房的,他們若有出息,她自然也會盡力托舉,可謝知凜的事是她和長房一手策劃,若因這得來的功名利祿,自然應該由長房的子嗣繼承才好。
這樣想著,老太太舒心的笑起來。
“這春鶯是個好的,若真能一舉得男,便是你長房的大功臣了?!?/p>
謝道遠也很高興,連連笑著說是。
不過緊接著,老夫人的眉間又閃過一抹憂慮。
“秦氏那邊……”
“母親,兒子正要跟您說此事,秦氏太過善妒,您沒瞧見,剛才若不是兒子去得及時,春鶯就要死在秦氏手底下了?!?/p>
“您還記得吧,上次她就是想拿劍刺死我,也是春鶯替兒子擋了那一劍,到現在身子還虛著?!?/p>
“幸好上天垂憐,沒讓她傷著鶯兒腹中的孩子,否則我真是到了地下也難見祖宗。”
老夫人嘆了口氣。
“因當年的事情,她心中有怨,在這件事情上做得過激了些也情有可原?!?/p>
謝道遠卻不屑的冷笑,“有什么怨?她當年丟了一個孩子,現在不是找回來了嗎?再說妻從夫綱,就算她再生氣,也不能提劍傷人!”
“要我說,她就是挾恩以報,知節就是因為她被弄得與我不親近,否則我又何苦這把年歲了還要個孩子?”
“母親,您真應該好好管管她,這些年您放權太過,她也越發變得無法無天了!”
老夫人聞言,見謝道遠一臉憤懣的樣子,眸中閃過一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