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纖纖一愣,有些詫異。
她雖然嫁給了謝知凜,可這中間到底有些差錯,關系不正,位份不明,所以即便不讓她管家,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正因為如此,面對老夫人提出的建議,沈纖纖才會那么驚訝。
但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和謝知凜的事情被公開后,一直飽受外界議論。
對于她和林疏月到底誰大誰小這件事,也一直沒論出個章程來。
而如今,如果她接受了管家之事,那她自然就可以在權利上壓林疏月一頭。
時間長了,府中下人們不管巴結也好,或是習慣也罷,自會人人奉她為謝知凜的正頭娘子,而林疏月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在這偌大的謝府之中,又有婆母和她壓著,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時日長久,那位份的尊卑,自然也就區分出來了。
是以沈纖纖微微勾起唇角。
“我自是愿意為祖母分憂的,只怕姐姐不同意,畢竟姐姐可比我先進門。”
老夫人笑道:“那無妨,我把她叫過來,你們商議商議就是,反正不管你還是月兒管家,我都是放心的。”
說完,就讓人去叫林疏月過來。
林疏月施施然進了暮蒼閣,與老夫人見過禮,見謝知凜和沈纖纖都在,心中就大約猜出了是因為什么事。
但她還是佯裝不知,只道:“祖母叫我過來,是有事嗎?”
老夫人笑道:“你母親病了,近日不能管事,可都說國不可一日無主,這家中也是,我決定在你和纖纖之間選出來一個人掌管家事,你看看選誰才好?”
沈纖纖緊張的攥住了手帕。
她生怕林疏月跟她搶。
畢竟,只有掌了家手中才有權利。
到時候收買人心,上下打點,無論如何她都能在府中立穩腳根。
把林疏月踢出局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然而,林疏月卻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熱衷。
她只是淡淡的道:“巧了,我近日身子也不爽利,看來是不能為祖母分憂了。”
老夫人挑眉,也有些意外。
不過想到林疏月向來淡漠的脾氣,倒也就不跟她計較了,只是對沈纖纖道:“看來這事要勞累纖兒了。”
沈纖纖忍住心里的激動,連忙站起來,笑著回應:“能為祖母分憂是纖兒的福氣,只是纖兒第一次掌家,或有不懂的地方,還請祖母調教。”
老夫人很喜歡她這樣恭敬謙卑的脾性。
明明身份高貴,卻總是能向她這位老祖母低頭,一點大小姐的架子也沒有。
換了誰家的高官千金能做成這樣?
兩相對比之下,就顯得林疏月這位商賈之女越發沒有規矩,不成體統了。
老夫人看沈纖纖越發順眼,當即就笑道:“說不上調教,有什么不會的或不懂的地方,盡管來問我就是,我雖是一把老骨頭了,卻還能為你們出三分力。”
一時間,屋中所有人都笑起來。
林疏月也微微勾唇,卻與她們的笑不同,是帶著諷刺和冷意的。
她無意與這群人虛與委蛇,站起身說道:“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老夫人皺眉看了她一眼。
覺得她當真是不識趣也沒眼色,一點也不懂得分場合。
要不是知道她還有用,老夫人當真是一點也不想應付她,今天更不該叫她過來。
她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你去吧。”
林疏月毫不客氣,轉身就走。
謝知凜看到這一幕,微蹙了下眉心。
而這邊,秦氏暈倒過后,經大夫看了診,沒過多久就醒過來了。
大夫說她倒是沒有大礙,只是急火功心,好好將養一下,再吃幾副安神靜氣的藥就好了。
刑媽媽給了大夫診費,又親自送他出去。
然后才回來,對秦氏說:“夫人怒歸怒,可要當心自己的身子,否則您辛苦二十幾年經營的這個家,當真要拱手讓人了。”
秦氏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但她就是氣不過啊。
想到老夫人拿了她的對牌鑰匙和賬薄,她頓時半支起身來,抓住刑媽媽問道:“老夫人把掌家之權交給了誰?”
刑媽媽有些為難,欲言又止。
秦氏不甘的道:“說啊!你不說我更難受。”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小賤人,敢跟她搶權!
刑媽媽嘆了口氣,道:“是沈姑娘。”
因為沈纖纖和謝知凜是在京城成的親,在謝家可還沒有辦酒拜堂呢,因此府中下人都習慣了叫沈纖纖為沈姑娘,而林疏月才會被稱為少夫人。
秦氏一怔,整個人呆坐在那里。
刑媽媽坐起來握住她的手,低聲勸道:“夫人,您且看開些吧,無論如何,這掌家之權還在我們大房手中,沈姑娘是您的兒媳,您還怕將來她不把權利還給您嗎?”
秦氏卻搖了搖頭。
似乎想起什么,她臉色更灰敗了一層,低聲吶吶道:“不,你不懂……”
刑媽媽不懂謝家人的惡毒與狠心,她卻是親身體會。
這些年,秦氏如此潑辣善妒,做了不少她不應該做的事,為什么卻能屢屢得到老夫人的維護?
那是因為,她對謝家有用。
她犧牲了一個兒子,換來謝知凜光明正大在謝家活了二十多年。
老夫人與整個長房死守的那個秘密,既能帶謝家人飛黃騰達,卻也能讓他們全族跌入地獄。
所以,老夫人才會重用她,包庇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都在后面幫她擦屁,股。
可如果她的位置被人頂替了呢?
如果有一個更有權勢,更有價值,更能幫到謝家人和謝知凜的人出現,他們會如何?
自然是舍棄她,就如同現在這樣,將她禁足在院子里,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更或許……
秦氏忽然想到什么,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認輸。”
她必須奪回她應有的地位和權利,否則再這么下去,她就當真榮光不在,甚至性命難保了!
刑媽媽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不解的看著她。
秦氏抓住刑媽媽的袖子道:“你去幫我找林疏月,叫她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對她說。”
刑媽媽有些驚訝,卻也知道這會兒不應該多問,便點點頭,“好,奴婢這就去。”
她快步出去了。
然而,到了止瀾院,卻直接被攔在了門外,連院門都沒讓她進。
春曉陰陽怪氣的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姐今日累了,身子很不舒服,這會兒已經歇下了,媽媽有什么事還是晚點再來吧。”
刑媽媽有些著急。
“就不能叫少夫人起來嗎?大夫人好歹是她的婆母,婆母有事,她怎能不到?”
春曉目光古怪的看著她。
看得刑媽媽都有些心虛了。
緊接著,就見春曉笑道:“刑媽媽,您還當今時同往日一樣呢?這府中的掌家之權如今可不在大夫人的手上,說句不中聽的,咱們小姐就算要見,也該去見那位沈姑娘或老太太,您家大夫人……”
她搖了搖頭,似感嘆又似同情的說:“一顆棄子而已,有什么好見的?”
這話已說得十分不客氣。
就像一個巴掌,狠狠往刑媽媽與秦氏的臉上扇。
刑媽媽氣得臉色一陣紅又一陣青,她顫抖著手指,指著春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你、你……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碧柳端了盆水出來,往刑媽媽的腳下一潑,只見刑媽媽的鞋立馬被潑濕了。
碧柳驚呼一聲,道:“唉呀,您老還沒走啊?真是對不住,我這就讓人給您換雙鞋。”
說是這樣說,卻沒見她動。
刑媽媽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
頓時更加憤怒了,跺著腳道:“不用了!”
說完,轉身就走。
碧柳和春曉對視一眼,皆得意一笑,回屋復命去了。
屋中,林疏月正淡定的喝茶看書。
聽到她們進來,她淡聲問:“人走了嗎?”
“走了。”春曉笑道:“我照小姐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她聽,您沒瞧見,刑媽媽的臉都氣綠了呢。”
碧柳問道:“小姐這樣做,是要挑起東正院與沈纖纖那邊內斗?”
林疏月笑道:“被你看出來了。”
碧柳有些不好意思。
林疏月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微勾起唇角。
這戲,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