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莫名的心悸。
她后退了一步。
臉色隱隱有些蒼白。
不知道為什么,就在剛剛那一刻,男人湊過來時,她竟聞到了一種莫名熟悉的氣息。
好像……他。
是他嗎?
不可能。
他現在指不定在哪兒呢,而且那人雖被困于囚籠,骨子里卻是光風霽月。
又怎么會是陰狠如狼爪的錦衣衛?
林疏月不自然的別過臉,沉聲道:“我不想知道。”
裴行淵一頓,眸中閃過一抹遺憾。
他微微后退,站直了身子。
“真可惜。”
他輕輕說出這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可惜林疏月沒興趣看他的臉,還是可惜自己沒辦法在林疏月面前露出真身。
林疏月的心尖微微顫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話,她的心更加慌亂了。
她只能努力將思緒拉回正事上。
“你剛剛說,你要放了謝道遠和謝知凜,為什么?還有,你有那么大的權利嗎?”
如果老夫人猜得沒錯,這次針對謝道遠和謝知凜的,應該是錦衣衛的現任副指揮使裴行淵。
她對裴行淵這個人不了解,可上次聽沈纖纖說完,大約也有了個模糊的印象。
這人陰狠歹毒,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總之,不是個好人。
謝家這塊肥肉,眼見已經被叼在了嘴中,他沒有從中獲取到巨大的好處,能這樣把人放了?
還有,他這些銀票,到底從何而來?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裴行淵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你就沒有懷疑過,我就是裴行淵?”
林疏月一愣,直接就給逗笑了。
“你?裴行淵?你覺得你像嗎?”
裴行淵皺眉,面露不解。
“我不像?”
“當然不像。”林疏月淡淡的道:“傳聞中,裴行淵是閹狗裴炎的義子,長得五大三粗,雖不說青面獠牙,至少也應該是個面容粗獷身形強壯的壯漢,你?”
林疏月瞧著他挺拔勁瘦的身子,頗為嫌棄的搖搖頭,“不像。”
裴行淵:“……”
第一次被人當面打假,他直接給氣笑了。
“你又沒看到我的長相,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面容粗獷?”
他不服氣的道。
林疏月笑道:“我看不見你的臉,我還看不見你的臉型嗎?”
她說著,倒還當真仔細打量了一下裴行淵臉上所戴的面具。
那是一副極薄的,像是用玄鐵制成的面具,面具上做了拋光,所以無論白天還是晚上,看上去質感都極好,像一匹黑色的綢緞。
因為面具極薄,就很貼合臉型,是以即便他沒有露出面容,她也能分辨出他凌厲的臉部輪廓,是那種俊美的瓜子臉,下頜角很清晰,與傳統的國字臉壯漢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裴行淵無奈,“那你覺得,我是什么身份?”
林疏月想了想,道:“應該是裴指揮使身邊的一個隨從吧,副手什么的,畢竟我聽你的語氣,你好像對他挺崇拜的。”
裴行淵:“……”
見他忽然間沉默下來,林疏月的眼睛一亮,興致高昂的問:“我是不是猜對了?”
裴行淵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
“嗯,猜得很對,我的名字叫青玄,正是裴指揮使座下右統領一職。”
林疏月頓時高興起來。
“原來如此,看來我猜得真沒錯,所以你這次給我送銀票過來,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家裴大人的意思?”
裴行淵又扯了扯嘴角,笑容難看。
“當然是裴大人的意思,我一個副手,哪敢私自作主。”
林疏月不解的皺起眉心。
“那我就搞不懂了,你家大人為什么辛辛苦苦的抓了人,又要放人啊?還有這銀票。”
她指了指手中的銀票,道:“都喂到你家大人嘴邊了,他居然不收?還讓你給我退回來?”
裴行淵活了兩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無語過。
要不是確定林疏月不知道他的身份,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他露出一副擺爛的神情,無奈的道:“是啊是啊,我家大人惡名在外,其實**亮節,從不貪污,所以這些銀票他不會收,特意讓我退回給你。”
林疏月自然不信。
“你家大人肯定還有別的要求,否則,天底下沒有這么好的事。”
裴行淵:“……”
他心累,但不能說。
裴行淵想了想,干脆將自己的打算一股腦的告訴了她。
“行吧,也算你聰明,猜得對,謝道遠和謝知凜既然被抓進去了,自然不會輕易放人,但我家大人本意就不是想抓他們,而是要引蛇出洞。”
林疏月一愣:“引誰?”
裴行淵道:“恩國公嚴四海,和當朝二皇子趙行鈺。”
林疏月一愣。
“恩國公和二皇子?”
謝知凜畢竟是恩國公的兒子,謝知凜被抓,引出恩國公這事她能理解,可是二皇子?
這件事與二皇子有什么關系?
裴行淵見她一臉震驚,冷漠的笑了笑。
那笑容里,透出幾分涼薄與譏諷。
“我聽說你與謝知凜提了和離?”
林疏月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瞞著他,點了點頭。
裴行淵道:“你可知道,謝知凜為什么不答應,明明有了沈相之女在懷,卻依舊纏著你不放?”
林疏月皺起眉心。
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
裴行淵道:“其實也沒什么,無非就是謝知凜答應了二皇子,要贈他白銀五十萬兩,這些錢謝家湊不齊,恩國公府與沈府更不可能拿出這么多錢,所以,這錢只能由你出。”
林疏月臉色一變。
原來竟是如此?
所以,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謝知凜之所以要害她,都是因為二皇子?
但她仍舊有些疑惑。
“二皇子身為皇家貴胄,難道還缺銀子?”
裴行淵譏誚的笑了笑。
“若是平日,自然不缺,可三個月前朝廷嚴查漕運貪腐之案,這樁案子涉及到了二皇子,中間所需填補的虧空,正好是五十萬兩。”
“他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錢,自然就會有人想方設法幫他籌錢,可五十萬兩不是一筆小數目,等閑人拿不出,謝知凜能拿出來,因為他娶了你。”
富甲一方的林家,別說五十萬兩,就算五百萬兩,他們也是拿得出的。
如果能把林家的財富攥在手中,無論對謝知凜還是二皇子來說,都是一個足以讓人動心的助力。
林疏月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托她前世一直被幽禁于后院的福,活了兩世,她對這些竟然一無所知。
想到這兒,她的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一個謝家,已經難以應付。
再加上一個二皇子,如果他真的看中了林家的財富,就憑她一個人,能守得住嗎?
林疏月陷入了迷茫之中。
裴行淵看了她一眼,見她發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
林疏月回神。
“沒什么。”她斂去面上的憂色,不讓裴行淵看穿她的心思,只正色問道:“你家主子既然讓你把銀票交給我,難道是想與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