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溯決定詐一下權臣。
夏溯靠在門口:“考慮一下放我進去?”
權臣側開身體:“請進。”
夏溯走進權臣的休息室。作為角斗場的招牌角斗士,他的休息室很是簡樸。只有兩張沙發,幾個堆砌在一起的箱子,還有一臺用于打磨犄角和爪子的切石機。夏溯和權臣面對面坐下,相顧無言。
權臣發覺夏溯在盯著自己看,目光游走過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有什么我可以幫你的嗎?”
權臣發話打斷了夏溯的觀察。
夏溯一手撐在沙發把手上,一手搭在腿上:“可惜我們沒能弄清悴螂國度的兇手是誰。”
權臣點了點頭,沒說話。
“最近戰況如何?滅瑯有沒有給你安排點有意思的對手?”
“戰況和往日并無區別。”
“聽說晶林發生了變故,但是被隱藏的很好,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不清楚。”
權臣當然清楚,他就是那個殺進晶林為滅瑯取得產生時空裂縫的晶鏡的人。
權臣不是故意不搭理夏溯,而是他心不在焉。夏溯去找滅瑯時,滅瑯之所以不在書房是因為來見了權臣。權臣沒能完成滅瑯交給他的任務,從悴螂的國度被遣回肆星,滅瑯很不滿。
滅瑯不會輕易在言語上苛責權臣。他會故意給權臣安排一些殘暴的對手,讓他飽受**上的折磨。每當權臣拖著殘軀獲得勝利后,為了讓身體一直保持全盛狀態,好為滅瑯效力,他每次都要自我了結。之后滅瑯會重新制作出一副一模一樣的軀體。
權臣這幾天的軀體就從未完整過。他的翅膀和肢體被無數次割下,眼球被挖出,被開膛剖腹。象征著榮譽的勝利,對權臣來說卻是死亡來臨前的戰栗。他要違反生物的本能,腦子和**的求生欲,不斷自我殘殺。
在觀眾眼中,權臣自始至終都是一名鍍滿榮譽的角斗士。
因此無論夏溯如何和權臣閑聊,他始終不怎么說話。夏溯只好嚇一嚇他。
“你都融合了哪幾種生物的基因?”
權臣這才有了反應。他的四只眼睛睜大,折疊在背后的肉翅微微顫抖。
“滅瑯告訴你了?”
他剛剛經歷死亡,意識不太清醒,失去了判斷力。
夏溯為了提升可信度,只是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很早就知道了。”
權臣愣了愣。他首先感到的竟是慶幸。他慶幸終于有人探破了秘密,他不需要再埋葬痛楚。權臣很清楚滅瑯的脾性,他已經習慣了死亡和痛覺折磨**和精神,不愿連累夏溯。
權臣沉默了一瞬,還是說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具體融合了什么生物,只知道其中一種名為蛻,讓我的軀體可以在固體,液體,氣體間變換自如。融合的物種數量多且雜,滅瑯復制了他們的優點,全部堆砌在了我身上。”
夏溯輕聲道:“你的確很強。”
權臣繼續道:“我這副軀體的模型和基因有備份,滅瑯可以進行無限復制。我死了,就做一個新的出來。而我的大腦連接著滅瑯的一臺機器,他可以看我所看到的,并且上傳記憶。你知道滅瑯內部的團隊叫我什么嗎?”
“雜交狗。”
“是不是很貼切?”
權臣突然笑著看向夏溯。很是無奈。
夏溯剛張嘴,就被權臣打斷:“把安慰的話省省吧。”
他又變得冷漠。理智回歸,他深知自己不應該將這些機密告訴夏溯。同時權臣怨恨自己的懦弱,又無奈,他已經足夠自怨自艾,不敢再去聽夏溯的安慰。
夏溯閉上嘴,看著權臣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會反射出一層橙色的光,夜視功能把夏溯的面孔映的無比清晰。
夏溯躊躇了一會,權臣一言不發。
“你有沒有想過脫離滅瑯的掌控。我雖然不能與你感同身受,但根據你的言語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滅瑯的性格我們兩個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你忠心耿耿,下場也必然凄慘。”
夏溯旁敲側擊暗示權臣他在原宇宙的結局。即使他按照滅瑯的指示屠戮了織類,與夏溯角斗,前往無緒空間,最終卻被滅瑯親自斬首。
權臣站起,魁梧的身影遮擋住屋內的光亮。
“你該離開了,夏溯。”
“權臣……”
“滾出我的房間。”
權臣展開肉翅:“別讓我重復第二遍。”
夏溯和權臣彼此心知肚明他打不過夏溯,他只是為了驅趕夏溯。夏溯見他心意已決,只好暫時放棄。她走出休息室,看著權臣縫合的身體消失在門縫中。
夏溯離開了。權臣跌坐在沙發上,肉翅顫抖著。
“權臣,夏溯說得對,你為何不脫離滅瑯的控制?”
輕柔的聲音飄過權臣耳側。他的身體被氣流包裹,氣流撫過他身上的傷痕,停在旁邊。氣流匯聚,一層層逐漸凝華,構建出一具白色的軀體。
“你早該去追逐你心之所向。你擁有魄力,擁有強悍的**,為何不試一試?”
權臣別過頭,不去看諾娃。
諾娃的軀體再次化為氣體,劃過權臣背后的肉翅。氣體中化出一雙手,手指如同易碎的刀鋒,輕輕捧起權臣的臉。
諾娃看進權臣的眼睛,忽然笑了起來。權臣被她的笑聲弄得不知所措,壓抑的氛圍被瞬間打破。
“你笑什么。”
權臣沒好氣道。
“每次我和你對視,都不知道是看你臉上的眼睛,還是犄角上的眼睛。”
“我臉上的。犄角上的眼睛只在角斗時開啟,給我提供上帝視角。”
權臣耐心的解釋。暴躁的情緒被慢慢安撫。
“你怎么在肆星?”
權臣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這才反應過來諾娃不應該出現在此。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咯。你這個肆星的大紅人是不是有義務帶我逛逛。”
諾娃坐在權臣旁邊,剛凝聚成固體的身軀帶著絲絲寒氣。
權臣看向諾娃亮晶晶的眼睛實在無法拒絕:“我的榮幸。”
肆星的五大區域為滅瑯的角斗場,暗網,晶林,市場,和居民區。居民區和暗網沒什么好參觀的,因此權臣先領著諾娃在角斗場轉了一圈。
諾娃站在看臺邊緣,看著腳下散發著血霧的角斗場。角斗場被清理的很干凈,完全不見角斗剛結束時四濺的血液,肉塊,和臟器。
“你喜歡這座角斗場嗎?”
諾娃保持固態,細長用力的雙手搭在看臺欄桿上。
權臣背靠欄桿,看向諾娃:“談不上喜歡。角斗場更像是組成心臟的一塊血肉,自**誕生時它就在了,也會一直伴隨我一生。”
“未必哦。說不定你的下半生會在蛻星上度過,每天面對變換形態的我,或者去地球,躺在滾燙的沙灘上,感受海浪沖刷身體。”
權臣不再說話,靜靜聽著諾娃描述,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地球上的陽光,或是蛻星的升華凝華。
“你真的沒想過離開嗎?離開角斗場,離開肆星,離開滅瑯,去尋找自身的意義。”
權臣轉過身,望向形似牢籠的角斗場:“我不需要尋找意義,我的意義在我踏出培養皿時就已經附著在了**上,那就是臣服。”
權臣的聲音頭一次失去了力氣。他的軀體像是干癟的臟器一般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