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滑過夏溯的臉頰。兩人伸出手,紛紛撫摸對方的臉頰。皮膚帶有顆粒感的觸感令兩個夏溯顫栗,兩人眼神中流露出同步的驚訝,轉瞬即逝。
大腿傳來劇痛,夏溯沒有動,她看著一根沾血的觸手立在另一個自己背后。也知道正有一根一模一樣的沾血觸手立在她身后。
它,同時發出了警告。
兩個夏溯的大腿上被捅出一樣大小的窟窿,滴著流速一樣的血,感受著一樣的痛覺。
“它不會放我們走。”
兩人異口同聲道。
她們笑了笑。嘴唇彎曲的弧度相互重疊。
“至少我知道,不管最后是哪個夏溯活了下來,都會盡全力拯救他們。”
相同的**與靈魂將要嘗試相互,或者說自我磨滅。
觸手一下下貫穿身體,夏溯選擇不進行防御,單純攻擊。兩個夏溯都清楚兩人的動作完全同步,于是采取只攻不守的決策。任由觸手對**造成傷害,反正兩人受到的傷害也是一模一樣的。
這一決策單純拼生命力。最后還剩一口氣的那個夏溯將會獲得勝利。
短短兩分鐘,夏溯的四肢和腹部累積了多達二十七個血洞。流淌下傷口的血液凝聚成河流,向對方腳底淌去。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攻擊對方的重要部位,脖子,頭顱,和心臟。因為如果他們這么做,兩個夏溯只會同時死亡。
在急躁的情緒和鉆心刻骨的痛意下,另一個夏溯甩出一根觸手,捅向夏溯的腦袋。同時,她側過頭,一根觸手貼著她的眼眶劃過。
兩個夏溯當然會同時產生違背只攻不守決策的想法,他們的想法永遠同步。夏溯無奈地笑了一下,她早就該料到他們會彼此違反守則,向對方的頭射出觸手,再一起躲過。
夏溯的生命與血液攪拌在一起,快速淌出體內,正在消逝。兩個夏溯皆是。她們感到憤怒和不甘,還有對摯友的擔憂。
觸手的攻擊速度越來越快,兩人把癲狂的情緒和觸手的攻擊融為一體,向彼此的**進行發泄。碎肉迸濺到夏溯臉上,她幾乎失去了感知痛覺的能力,只能感受到身體各個部位在被刺穿,被掏空。她們都沒意識到這種向對方發泄的行為其實等同于自我傷害。夏溯在唾棄自己的無能。
杰克用手拔開吸附在身上的潘藤,連帶著扯下一大片皮膚。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他似乎感受到了夏溯生命正在流逝。杰克扒開一層層潘藤,潘藤轉而撕扯他的皮膚。
時間流逝的速度被掩埋,杰克只知道撕扯面前的潘藤,皮膚被剝離身體的痛覺逐漸削弱。他的雙手不曾停下。雙臂的皮膚已經全然不見,他撕開潘藤的速度卻變快了。直到杰克在密密麻麻的潘藤之間,看到了一條裂縫。
杰克用手捅進裂縫,空氣流動的感覺蹭過手臂,馬上就要破出潘藤的繭了。他的另一只手抓上面前的潘藤,猛地向外扯。最后一層潘藤也被杰克撕碎。
本應該看到的礁石地面沒有出現,視野內依舊是一片紅。杰克憤怒地砸向潘藤,將它猩紅的皮膚剝下,撕成碎片。
潘藤怎么可能讓杰克脫離控制。它只是露出一條縫隙,煽動杰克的希望。當他真的拼盡全力撕扯開他認為的最后一層潘藤時,就會發現早已有新的潘藤進行了替補。繭,依舊是繭。
這并沒有擊碎杰克的意志。這離擊碎他的意志還差得遠呢。杰克繼續撕扯潘藤,誓要破出這枚猩紅的繭。而潘藤誓要將杰克困在繭內。它繼續耍花招,無數次露出破綻,引領希望,再將其撲滅。
潘藤不知道的是,在往日的雇傭兵生涯中,杰克對于希望的概念早已泯滅。即使身為一具行尸走肉,他照樣可以達成目標。
夏溯的軀體即將崩壞。密密麻麻的暗紅色血洞遍布全身。杰克在與潘藤的無盡廝殺中慢慢消亡。兩個夏溯都感知到了這點,她們的攻擊開始變得不擇手段,向著彼此最柔弱的部位刺去。
夏溯的意識出現間接性斷片。眼前時常徹底變黑,意識昏睡,又被觸手扎入體內的痛覺喚醒。兩根觸手刺進她的雙腳,再是雙臂,她很快就會死。
每當觸手再次刺向夏溯時,她都會默念,是這一擊嗎?是這一擊將會終結我的生命嗎?可惜。可惜我無法看到摯友得救的那刻了。
神經不再工作,所有感官變得模糊不清。夏溯依稀看見另一個自己同樣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全身皮肉被捅爛,但還未放棄。
當最后一擊來臨時,一切都慢了下來。那根觸手擊破氣層,發出刺耳的爆破聲,但夏溯已經喪失了聽覺。她沉重的頭顱只能感受到耳膜震動帶來的頭暈目眩。
觸手攜帶著一圈圈的致命銀色光輝,降臨在**之上。
眼皮在微微顫抖。
眼皮在微微顫抖?
為什么她還能感受到眼皮在顫抖。她已經死了。
夏溯用模糊的視線看著另一個自己倒下。她的頭顱在地上滾動,輕輕撞擊夏溯的大腿,停在面前。
一個玄色的身影快速靠近。夏溯認出了腰間的劍。煞黑劍鞘包裹著純白劍身。
“安咎。”
她想要呼喚,血液卻掩住了聲音,涌出喉嚨。她的內臟破裂,腹腔內全是血液。
夏溯什么都聽不見,只能感知到地面在顫動。一道火光點燃了她晦暗的雙眼。宿羅大步流星地走向夏溯,地面顫動正是他有力的腳步所導致。
夏溯看著安咎和宿羅跪在面前。她艱難地轉過身,伸出被鉆滿血洞的手,指向永燃角斗場邊緣的潘藤。潘藤恰巧在這時展開,一具血肉模糊的人體走了出來。
正是杰克。
杰克勉強還能走路。只是每走一步,就會有肉塊和碎裂的皮膚從身上掉下。他的心情卻得到了平復。他眺望到了跪坐在前方的夏溯,安咎,宿羅。
夏溯在看到杰克被潘藤松開,安咎和宿羅都安然無恙后,支撐她的信念消失了。她終于放心睡去。
酸澀的眼珠被眼皮覆蓋,夏溯什么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