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醫生?”
夏溯不確定的問。
面前的人扶了扶臉上的儀器,驚喜道:“這不是我的寶貝夏溯嗎?居然能在這里遇到你。”
尚醫生臉上依舊戴著繁雜的儀器,拉起夏溯的手,左右打量。
“嗯,更健壯了呢!”
夏溯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轉移話題。
“你怎么在流浪胃都?”
尚醫生松開夏溯的手:“我也想問你!不過你這么厲害的角斗士出現在薩迦羅斯不足為奇。我想方設法從客戶手里搞到了一張悔恨嘉年華的邀請函。你知道的,我的診所門庭若市,客戶很多很雜。”
“這還得多虧了你。”
尚醫生指了指夏溯。
這時夏溯頭頂傳來血肉撕裂聲,她抬頭,看見杰克和安咎順著肉壁滑了下來。杰克用手指插進肉壁作為緩沖,夏溯則用劍。
“受傷了嗎?”
安咎把劍拔出肉壁,走到夏溯身邊,上下左右看夏溯身上有沒有傷口。
“沒有,我很好。”
夏溯跟安咎和杰克說。
“受罪的當然是我了。”
安咎和杰克轉頭,注意到黑暗中還站著一個人。一個人類。
夏溯介紹道:“這是尚醫生。”
尚醫生伸出手:“你們好。”
杰克和安咎都沒接。
他沮喪的收回手:“你的朋友們還真是冷漠。我為你受了傷好不好。”
杰克說:“謝謝。”
尚醫生低聲和夏溯說:“你的朋友們一直這么冷冰冰的嗎?”
夏溯當作沒聽,提議:“為了補償你受傷,不如你加入我們,一起淘寶。結束后你可以從我這里隨意挑選一件寶物帶走。”
尚醫生眼睛上的光學鏡擴張了一下,仿佛在大笑:“還是你慷慨呀,夏溯。”
夏溯沒再理他,跟在杰克身后繼續前進。
走著走著,尚醫生忽然停下,拉開自己的大衣,露出綁在里面的挖寶道具。異常齊全。他拿出一把刀,瞬間削下十分厚一片肉,露出半個粉紫色的容器。尚醫生抓住容器的一角,快速把周圍的肉削掉。
容器被打造的精美,表面布滿粗壯的植物紋路。尚醫生打開蓋子,里面裝著十幾顆干癟的果實,皺紋像是正在閉合的眼皮。
夏溯問:“這些果實都干癟了,還有作用嗎?”
尚醫生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大部分淘到的寶貝我都會拿去變賣,或許買家會告訴我們這些果實是什么。”
四人走了好一會,不再有什么危險,于是漸漸放下戒心,開始認真尋找寶物。
夏溯用觸手抬起堆砌在一起的礦石,在探照燈的白色光芒下,她看見了一個從礦石中突出的尖角。夏溯把周圍的礦石全部清理干凈,從肉壁上拾起一幅畫像。
畫像上有四處被腐蝕的痕跡,夏溯將上面的石灰擦掉,露出原本的色彩。畫像被長時間壓在礦石中,整體顏色變得灰暗,還有些許變形。
“這是守望者。”
尚醫生不知何時湊到了夏溯背后,越過夏溯的肩膀觀察起這幅畫。
畫上兩名穿著得體的生物貼著彼此而站。高挑的女性擁有潔白的面容,石塑般簡潔有力的身軀,倒是和守望者的形象有幾分相似。
她挽著另一個生物的胳膊。他把后背挺得筆直,依舊掩蓋不了從袖口露出蒼白的手臂,透著病態。
兩個生物臉上雖沒有笑意,夏溯卻能感覺出他們碰撞出的幸福。
夏溯問:“你怎么知道?你應該沒見過守望者的容貌。我聽其他薩迦羅斯的居民說守望者只有在戰役時才會現身。”
尚醫生不置可否:“是嗎?我記得我在母巢的培養穴旁邊也見過她。”
夏溯疑惑道:“守望者不是一直被凍結在高塔里嗎?怎么會出現在母巢。你確定你沒看錯?”
尚醫生回想了一下:“那副蒼白如石塑般的軀體可不是能輕易忘卻的。我基本能確定我看到的就是守望者。”
夏溯問:“你什么時候看到的?”
“兩個月前吧。我來母巢購買改造零件,眾所周知母巢的基因科技很是發達。那天夜晚我捧著新買的零件,路過母巢中央的培養穴,忽然一個像是幽靈的生物從拐角處出現,嚇了我一跳。”
杰克和安咎也湊了過來,安靜的聆聽尚醫生的話。
“薩迦羅斯的夜晚很黑,暗斑像是血塊一樣凝結在天上。我看到那個蒼白生物后立刻躲到了建筑后面,看著她一步步走進培養穴。她突然回頭,神情極端痛苦,好在沒發現我。”
夏溯喃喃:“真是奇怪……”
安咎說:“這并不符合薩迦羅斯生物所描述的守望者。要不然就是他們向外來者隱瞞了事實,要不然就是守望者向薩迦羅斯隱瞞了事實。不過,這總歸是薩迦羅斯內部的事,我們不應該干涉。”
尚醫生點頭同意:“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沒和任何人說。”
夏溯說:“你剛剛和我們說了。”
尚醫生說:“我們都是人類,我想人類作為外來者總不會影響到薩迦羅斯的運行軌跡。”
杰克對尚醫生的話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尚醫生目前沒有動機欺騙夏溯三人,但杰克的習慣讓他對模棱兩可的信息持有懷疑態度。
夏溯總結道:“總之跟我們沒什么關系。”
四人略微在胃囊里又四處尋了會寶,接著順著滑索返回地表。夏溯三人跟著尚醫生穿過流浪胃都,許多建筑都由利爾坦的骸骨制成,舊黃色的骨骼支起五顏六色的布料,變為一個個高聳的居民樓。
尚醫生一邊走一邊介紹:“流浪胃都最暢銷的出口產品就是布匹。是由反芻鷲的胃囊所制成。反芻鷲以植物為食,遍布薩迦羅斯。他們的胃囊會被植物的汁水染成不同顏色,還極具伸展性。當然也可以手動上色。”
走著走著四人就來到了一個頭骨面前。頭骨大的可怖,夏溯猜想也是利爾坦的遺骸。
尚醫生從大衣里掏出一個工具,有節奏地敲擊頭骨,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過了幾秒,頭骨慢慢張開嘴,顯現出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尚醫生快步向里走,回頭見夏溯三人站在外面不動,勾手示意他們快跟上。
夏溯轉身和杰克,安咎說:“即使有危險以我們的實力大概不會出問題。”
安咎和杰克點頭:“我想也是。”
說罷,三人繼續跟著尚醫生深入地下。
地下沒有任何光亮,只有尚醫生自備的一個手電筒作為光源。四人穿過冗長的隧道,終于抵達了目的地。一個吊滿寶物的商鋪。
琳瑯滿目的寶物被吊在頭頂,大片大片類似毛毯的藝術品垂釣在眼前,把洞穴隔成一條條窄路。尚醫生輕車熟路的繞過毛毯,走到了商鋪門口。商鋪位于一個洞穴里,前面都是寶物,走到最深處才見一個由紅色布料支起的帳篷。
尚醫生蹲在地上,彎腰匍匐進了帳篷。夏溯和杰克對視一眼,跟了上去。杰克的身高有點過于夸張,只能趴著進去。進了帳篷,內里別有洞天。
銀色鋼絲制成的滑索在頭頂交纏,復雜卻有序。帳篷被分成好幾個區域,每一個區域都有染著不同的顏色和裝置,分別有機械臂在掌管操作。一個破舊的容器從架子被拎起,送入滑索。它在幾個區域間穿梭,等回到架子時,破損的瓶身被修復,花紋也再次變得鮮艷。
尚醫生倚在吧臺前,摁響了桌上的鈴鐺。機械臂忽然一同打了一個響指。門簾被掀開。
夏溯什么也沒看到。杰克指向地面,夏溯低頭,這才注意到一個透藍色的生物從門簾后走出,身型比人類要小一圈。她渾身被顏料覆蓋,姿態迅速卻優雅。
“九一!”
尚醫生招呼道。
被稱之為九一的商鋪老板走到吧臺后,透藍色的手扶上桌面。數十根觸須像是發絲般在她脖頸后飄動,修長的上肢疊戴著金色礦石制成的飾品,穿著垂地長袍。
“九一,快幫我看看剛剛淘到的寶貝。從利爾坦胃囊里新鮮出爐的喔。”
尚醫生把寶物全部攤在桌子上,等九一查看。九一迅速略過前幾個寶物,目光停留在裝有干掉果實的盒子上。她輕柔的將盒子拾起,捧在手心,掀開蓋子。臉上唯一一顆眼珠閃了閃。
“真言果實。你可真走運。”
九一的眼珠豎著長在面部上端,下端被長袍的蕾絲花紋覆蓋。
“真言果實被植入皮下后即刻長出真言藤曼,遍布宿主體內,吸取宿主最為痛苦的秘密。成熟后,藤曼會刺破皮膚,生長成一顆結滿果實的參天大樹。食用果實者可知曉宿主的秘密。”
“真言果實生長在厄琉西斯之前一個文明的土地上。文明名叫永動牧者。在永動牧者被母巢摧毀后,真言樹被永動牧者摧毀,不愿讓真言果實落入母巢手里。這幾顆恐怕是薩迦羅斯上僅剩的真言果實了。”
九一捻起一顆干癟的真言果實:“你是我的老顧客了,尚醫生。開個價吧,我絕對不會辜負這些果實的價值。”
尚醫生毫不猶豫道:“我想要哀歌貨幣。”
九一把果實放回盒子:“哀歌貨幣?我可不是什么角斗士。不過前幾天恰巧有買家用哀歌貨幣從我這里淘走了幾件寶貝,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九一撥開簾子消失了,過了沒一會捧著一個正在蠕動的盒子返回。盒子表面由某種生物的皮革制成,皮革下像是有波浪涌動。她將盒子擺在桌上,輕輕推到尚醫生面前。
“這可是永刑彌賽亞之下,薩迦羅斯第二強大角斗士的絕叫。”
杰克敏銳的捕捉到了隱藏信息,他問。
“用這個盒子做交易的買家是永刑彌賽亞?”
九一緩緩轉頭,用星爍組成的眼球看著杰克。
“這三位是?”
尚醫生一一介紹道:“藍色眼睛的是杰克,黑色大背頭的是安咎,另外一位當然是地球最強角斗士夏溯啦。”
九一道:“幸會。”
“這個猜測很聰明。作為薩迦羅斯排名第二的角斗士會和排名第一的永刑彌賽亞大戰一場,最后雖敗猶榮。可惜事實不是如此。她是被另一個的角斗士殺死的。”
夏溯盯著盒子看,她回想起第一次見永刑彌賽亞時的場景。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被送到他的屋內。
“只有角斗士才有能力得到哀歌貨幣嗎?”
夏溯問。
九一說:“可以這么說。用角斗中逝去生命的臨終慘叫頻率作為交易籌碼。”
“你看的怎么樣了,尚醫生?”
尚醫生說:“就這么定了。”
他從大衣里又掏出一個容器。
九一的聲音聽不出冷熱:“看來你有備而來啊。”
九一打開蓋子,瞬間,凄厲的吼叫響徹帳篷內。那名戰敗的角斗士仿佛就被夏溯踩在腳下,**的痛苦,加上精神上的恐懼,令角斗士噴涌出血紅色的絕唱。
吼叫戛然而止。盒子上的皮革不再有波紋,聲音被轉移到了尚醫生的容器內。忽然,杰克的視線被擋住,冰冷的觸覺糊住了他的臉。他迅速抓住附在臉上的東西,一下拽了下來。杰克抬起手,審視纏在掌心的生物。
九一呼喚道:“回來。”
生物松開纏在杰克手指間的觸須,跳到桌子上,又爬上九一的肩膀,包裹住她的頭,變成了發絲。
九一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估計是剛剛的叫聲驚著它了。”
尚醫生打量趴在九一頭上的生物:“原來你沒有頭發啊。”
九一不甚在意的挽過脖子后的觸須:“自從我的商鋪開業,它就跟著我了。平時就愛纏著我,我也沒辦法。它還會變色呢。”
說罷,她輕輕拽了一下觸須。觸須立刻從原來的藍色變為紫色。
尚醫生饒有興趣地點頭。他收回目光,把裝有哀歌貨幣的容器揣回大衣。
“謝啦。”
九一把盒子收起:“是我謝謝你。”
夏溯這時拿出從胃囊里找到的畫像,擺在桌子上。
“勞煩你幫我鑒定一下這幅畫。”
九一俯身查看,她身上帶有和胃囊一樣的香味。她沒有著急下定論,從架子上取出幾個儀器,開始仔細查驗畫像的年代和材質。
過了好一會,九一關掉手中可以吸取材質鑒定的儀器,嘆了口氣。
“這幅畫像的畫布是由反芻鷲的胃囊制成,畫框則是由一種叫金爍的礦物打造和雕刻。年代大約在兩萬年前。畫框的雕刻工藝與源舟的工藝是一樣的,我想這應該是源舟被摧毀時是留下的畫像。”
尚醫生問道:“源舟?被摧毀的文明嗎?”
“沒錯。源舟當時可謂是統治性的實力,這個文明被摧毀的歷史無人知曉,回廊中也沒有記載,很是奇怪。源舟流傳下來的文物少之又少,我這里也僅有兩個。”
夏溯問:“畫像上的兩名生物你認識嗎?”
九一頭一次沉默了片刻:“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認識。”
夏溯追問道:“那你看清過守望者的面容嗎?”
九一很是悠然的答道:“雖然我活著的時間很久了,但我沒有近距離見過守望者。薩迦羅斯上的生物應該皆是如此。守望者只有在悔恨嘉年華,或者城邦間開啟戰役時現身。”
夏溯想她沒有說謊。
“夏妹妹,我對這幅畫很感興趣,不如你開個價?”
九一傾過身體,璀璨的眼珠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夏溯心想留著這幅畫也沒有用,不如換掉。
“你這里有沒有以前流傳下來的武器?”
九一轉身走到架子前,下半身忽然拉長,長袍也跟著一起變長,依舊蓋住她的下肢。
“我就等著你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