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綠星的威脅,夏溯準備主動出擊。在記憶里,當夏溯四人和綠星核心對峙時,它曾提過自己只是抱著本能和善意孕育生命。這表示它大概率不知道綠植要占領地球的計劃。或許,要是夏溯告訴綠星核心綠植的計劃,它會有辦法制止綠植。
地球已經目睹了一個星系坍塌,聯合國恐怕很快就會采取行動,夏溯必須盡快前往綠星。在這之前,她先要和尚醫生談談心。
尚醫生的診所被夾在閃爍著霓虹光的店面中間。診所像是灰色地帶,在色彩斑斕的街道中格格不入。店面倒是不小,是一棟三層小洋樓。
門被有節奏地敲響。尚醫生放下手中正在調試的儀器,輕快地走下樓梯。
“來啦,來啦。”
他打開門,夏溯站在門口。
“稀客駕到,我不曾遠迎,實在是失禮。”
夏溯擺擺手,回絕了他的客套話,走進了診所。
診所內部的布局很是有序。一樓是接診的區域,一個個小隔間被屏風遮擋。二樓是手術區,被整理的很是整潔。夏溯跟著尚醫生繞過一面屏風,面對面坐了下來。屏風上畫著的貌似是被縛的普羅米修斯,另一面屏風上畫著的是手持金羊毛的伊阿宋和美狄亞。
“你貌似對希臘神話很感興趣?”
尚醫生調試著臉上的光學鏡片:“希臘神話同時具有戲劇和悲劇色彩,展現了很多兩面性的物質和生命的本性。十分有意思。”
夏溯點頭贊同。她坐下后,才注意到尚醫生身后的柜子里除去存放著不知名生物內臟的瓶瓶罐罐和器材,還擺著幾個毛絨玩具和小物件。這是夏溯在這一宇宙中才發覺的,這讓她想起在昏暗潮濕房間內,被玩偶包裹的艙體。
尚醫生見夏溯不說話,便道:“什么風把你吹來了?作為地球和肆星角斗場的名人,你估計忙得腳不沾地吧?”
“那倒不至于。我能成為角斗場的名人還要感謝你。”
“這可不敢。我們是相互成就。”
自從大家知道角斗場的冠軍是經過尚醫生之手鑄就,他診所的生意蒸蒸日上。這讓他獲得了許多去往別的星球的機會。
“那么,我最親愛的角斗士,你這次來找我可為何事?”
夏溯沒有回答尚醫生,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瓶瓶罐罐上。夏溯發現其中一個罐子中裝著綠植的身體部位。雖然綠植和地球上的植物有些許相似,但是綠植的體型更為龐大,并且帶有和人類相似的意識。夏溯立刻意識到這時尚醫生已經和綠植聯手了。
尚醫生看夏溯一直盯著身后的柜子,立刻站起身從柜子上拿下一個裝有頭骨的罐子。
“這是蟻足龍的頭骨,極為堅硬。經過我的測試人體不會與蟻足龍的骨骼排斥,因此可以用于替代人骨,達到加固人骨的效果。”
說罷,他從冰柜里拿出一個精美的容器,里面盛著蟻足龍的頭骨和熒藍色的液體。尚醫生又拿出兩個水晶杯,給自己和夏溯各倒上一杯酒。
“這是我拿蟻足龍頭骨浸泡出的酒,別為一番風味。快嘗嘗,我可不給其他客人喝這個。”
尚醫生率先喝上一口。夏溯也抿了抿。味道的確不錯。帶有絲絲發酵的甜味,還有脆脆的骨頭碎片。
夏溯慢慢晃著酒杯,盯著尚醫生看。尚醫生品著酒,也不著急,靜靜等著夏溯開口。
“我想看看你身后裝有綠植身體部位的罐子。”
尚醫生喝酒的動作頓了頓。光學鏡轉動的機械聲在寂靜的房間內異常清晰。
他知道現在人類還未和綠植有任何交集。他不能慌,或許是夏溯在肆星結識的綠植也說不定。尚醫生站起身,從柜子的最上端拿下罐子,小心擺在夏溯面前。
罐子內,一截綠植的根莖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翠綠的顏色被透明的福爾馬林發揮的淋漓盡致。
夏溯拾起罐子,左看右看。尚醫生端坐在她對面,他原本優雅慵懶的坐姿變得嚴肅。
“你為何要背叛人類呢?是人類待你不好嗎?所以想要報復社會?”
夏溯沒有看向尚醫生,全神貫注的觀察著罐子內綠植的根莖。
“背叛人類?我…….”
夏溯不給尚醫生辯解的機會:“不對,都不對。你是為了你身患癌癥的女兒。尚醫生,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尚醫生還能勉強保持鎮定:“夏溯,我不知道你是從何聽到的這般謠言。”
“夏溯?你從不這樣稱呼我。讓我想想,你的女兒此時此刻被藏在綠星地底,躺在圍滿玩偶的艙體內,她的生命正在消逝。”
夏溯的描述太過細節了。尚醫生隱匿在儀器下的臉逐漸扭曲,心臟跳動的頻率加快。他不禁懷疑,夏溯是不是跟蹤他去到了肆星,看到了女兒所在的房間。這個想法又被他否決,綠星實驗室嚴加看守,即使夏溯瞞過了自己,也不可能躲開綠植。
憑借這點尚醫生還準備反駁,玻璃碎裂的聲響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手滑了。”
裝有根莖的罐子從夏溯手中脫落,砸向地面。福爾馬林從碎裂的罐身流出,根莖開始腐化。夏溯接下來的話真正的讓尚醫生無路可逃。
“綠植需要靠綠星的核心進行繁殖。可是綠植準備占領地球,核心無法在地球繁育,所以綠植準備用人類做實驗,竊取人類的生殖系統來彌補無法自身繁殖的缺陷。綠植需要一個臥底,一個了解人體的人。而你需要綠植的部位,準確來說是常青樹來拯救你的女兒。你們一拍即合。”
尚醫生徹底愣住了。夏溯說的話不亞于希臘神話中的卡桑德拉。卡桑德拉是特洛伊公主,年幼時被阿波羅賦予預知未來的能力。但由于她拒絕了阿波羅的求愛,又被詛咒她的預言將無人相信。她預見了特洛伊的淪陷,木馬計,甚至自己悲慘的結局。卻無法阻止災難降生。
夏溯對于尚醫生的女兒無不知曉,但她無法向任何人訴說自己為何知曉未來,這都“歸功”于隱藏在背部的它。
夏溯之所以可以無所顧忌的告訴尚醫生她從原宇宙知道的信息,是因為她不在乎尚醫生的疑心,而且獲得了它的準許。在夏溯去的第二個宇宙中,當她想和杰克,安咎,和宿羅坦白穿越蟲洞的事時,受到了它的死亡威脅。
尚醫生的光學鏡頭一次停止了轉動。這下他不得不承認夏溯說的話。
“你可真是神通廣大啊,夏溯。說了這么多口渴了吧。”
他眼見夏溯沒有面露不悅,為她添上了一杯酒。
“為我講講吧。”
尚醫生停止斟酒,猶豫著。
夏溯愿意嘗試改變他們父女二人就代表她沒有因為尚醫生的背叛而憤怒。原宇宙里,她曾有怒氣,畢竟是他害的人類陷入危機,宿羅和自己被綁在實驗室里差點被解剖。可是當夏溯看見躺在艙體內孱弱的女孩,和尚醫生被火焰淹沒的背影,她怨不起來了。
尚醫生將酒瓶放下,解開扣在后腦的綁帶,緩緩拿下臉上的儀器。他的鬢角早已蒼白,眼角多是細紋,眼神晦暗。他撤下儀器是向夏溯表示自己在她面前毫無保留。
“她其實和你差不多大。”
這是尚醫生的第一句話。他似乎不太確定應該如何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