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與沈遂立場不同,沈陌只站燕行川,至于燕家林家這些恩恩怨怨,他不去多想,燕行川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沈遂不同,沈遂站的是燕家,他會對比燕行川與燕行山,會對燕行川心有不滿,甚至將燕家的大仇一直往燕行川頭上壓。
沈遂認為,作為燕家唯一的后人,哪怕是付出生命,都得為燕家報仇。
沈陌認為報仇是其次,燕行川自己活下去,活得開心些才是最重要。
兄弟二人因為意見不同,已經打了好幾場了。
沈陌實在是沒想到,在燕行川沒同意的情況下,沈遂還將林清凝帶過來。
“主上是不是不想見她,若是不想見,便安排人送她回北燕城就好了?!?/p>
燕行川伸手擰了擰眉心:“我確實是不想見,只是她人都來了,我避而不見,總歸是不好,怕她心里多想?!?/p>
原本直接將她送去北燕城,還打著為她安危著想的名頭,可如今人來了他不見,就過分了。
“我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么?”
“若是消息傳到阿姒耳中,她會不會生氣。”
沈陌頓了頓,然后道:“主上您可能過于憂慮了,只是表妹而已,您見一見表妹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王姬怎么可能放在心上?!?/p>
真的是,搞得跟有什么私情怕被抓似的,嚇了他一跳。
沈陌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
燕行川心道,那可不僅僅是表妹。
崔姒或許不會在乎,但也或許會對他更失望,他心里怕得很。
他現在是一絲一毫,都不想讓她再對他有什么不滿。
但以他與林清凝的關系,不見面幾乎是不可能,這一輩子,他不會與林清凝有什么糾葛,但也不可能不管她。
“罷了,我也有些話要與她說清楚,也趁著這次機會吧?!?/p>
不過燕行川心里到底是怕崔姒介意,當下就寫了一封信,又派了一個人給她送信。
當日,夕陽微微偏斜之時,便有一眾護衛擁護著一輛馬車停在了北燕大營門口。
馬車停穩之后,有一個身穿窄袖青衫青裙,梳著雙丫髻的侍女掀起了車幔,對里面喊了一聲:“娘子,到了?!?/p>
侍女說罷便下了馬車,然后伸手扶著一位身著身著淺紫煙霞裙百迭裙,身披白紗披帛的女子走了下來。
她的容顏秀美柔弱,一雙柳葉眉微蹙,眉心似有化不開有的憂慮和愁思,整個人仿佛是秋日里微涼的風,冬日里輕盈的雪,我見猶憐,心生疼惜。
她目光掃過四周,眼中有忐忑和害怕,但又死死地拽緊了手心的帕子,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便是北燕大營嗎?”
“林娘子?!鄙蛩焐锨叭ィ澳⒎钪魃现?,前來迎接林娘子?!?/p>
“那他呢?”林清凝急急問了一句,那微蹙的眉心,微紅的眼眶,眼角欲落未落的眼珠,都襯得她柔弱嬌弱。
是個嬌弱柔弱如同杏花梨花一般的女子。
“我表兄呢?”
“主上有要事處理?!鄙蛩齑鹆艘痪?,問林清凝,“林娘子可還記得我,我是沈家沈遂?!?/p>
“沈遂?”林清凝一愣,然后看向沈遂,眼中的淚水凝聚,“是...是你?”
沈遂是與燕行山一起長大的,一直以來,都將他當成燕行山的副將培養,故而林清凝對沈遂自然是熟悉。
“你...你還活著,大表兄呢?大表兄是不是也活著?”
林清凝只比燕行川小一歲,小時候是嬌嬌軟軟的一團,燕家和林家人都很疼愛她,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里。
當年身為林清凝姑母的燕夫人對她也是喜愛得不行,要將她定到自家去做兒媳,林家也怕她日后嫁人被人欺負,也覺得這樁親事不錯。
最開始定下的人選,是燕家嫡長子,是年長了林清凝七歲的燕行山。
他成熟穩重,是兩家人認為最能照顧好林清凝的人。
燕行山當年也很喜歡這個表妹,經常偷偷去看她,有時候身邊還帶著沈遂。
那一年,燕行山十六歲,林清凝九歲,兩家還未將親事定下來,便遭到了滅頂之災。
說起燕行山,與舊識重逢的喜悅在沈遂心中一點一點地散去,心中只余下冰冷空白的一片。
他道:“林娘子,世子當年就不在了。”
林清凝整個人愣住,像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是啊...是啊,他當年就不在了,他當年就不在了......”
若是他還在,怎么可能讓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沒了,都沒了,她的家人,她的姑父姑母,她的表兄,都不在了。
不不不,還有一個......
“那三、三表兄呢?”林清凝小心地問。
“主上在里頭,林娘子便隨我來吧?!?/p>
“好好?!绷智迥B連點頭,跟著沈遂往營地里走去。
眼瞧著周邊巡邏的將士來來去去,她面上有些不安,問沈遂:“沈家阿兄,三表兄會不會不喜歡我?”
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讓沈遂一愣,回想起往事,心頭密密麻麻的都是痛。
燕行山被人所害,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林清凝又被姜紹折磨,這些年過得生不如死。
他們兩人,本該是世間上最般配最美好的一對的。
只待她長到十六韶華,二人便要成親。
可燕家沒了,林家沒了,燕行山也不在了。
沈遂眼睛酸澀,嘴巴也蒼白發干,他道:“豈會,主上若是不喜歡林娘子,怎么會千辛萬苦讓人將林娘子救回來。”
“林娘子,這些年主上也一直有安排人在找你,找了太多地方,整個大周幾乎都翻了好幾遍了?!?/p>
“真...真的嗎?”林清凝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毕氲搅智迥@些年的遭遇,沈遂也很心痛,“林娘子放心,主上會好好照顧你的?!?/p>
林清凝聞言卻還是擔憂:“可...可我聽說三表兄未來的妻子是個強勢之人,又是尊貴的崔氏貴女,我這樣臟污之人,我怕她是容不下我......”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越忐忑不安,像是剛出生的幼鳥一樣無措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