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的菜系口味偏淡,謝酒兒喜好麻辣的重口味,隨便吃了幾口,就回了小院,開始自己琢磨商行的事情。
世家手握的大權無外乎書籍,糧食,食鹽和漕運等種種國家的命門,而且,從明面上來說,那都是朝廷的,不是世家的,可事實上它的實權就落在某一個大家族的手里。
就拿漕運來說,大順境內八成以上的漕運都是崔家的,一旦君臣不和,皇上想通過漕運運點東西到別處,那東西能不能送到地方上,會不會半路遭了難,出了問題,都得看崔家家主的心情爽不爽。
再說糧食,落在謝家手里,謝家的糧行遍布九州,謝家從一定程度上可以左右糧食的價格。
如今北疆有了千里沃野,糧食自給自足,可其他地方的將士所需糧食一部分是百姓納貢所得,另一部分就要靠朝廷出資買糧。
平日里還好,若是打個仗,謝家不贊成,故意抬高糧價,軍營那邊能不能揭開鍋都難說,更別提打仗了。
這也是蕭瑾玉處處掣肘,在朝堂上與大臣不和,但也虛與委蛇,沒有徹底鬧僵的原因。
作為皇帝,需要采買點東西,價格被大臣隨便拿捏,心里不窩囊才怪呢?在這種情況下,他確實很難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按照他的設想逐步實現一個國富民強的大順。
這才一心想通過組建商行的方式,掌握主動權,因為就算有法子逼著崔家交出漕運權,一時之間也難以培養出優秀的船員,掌握一定的造船術。
奪了權又無力經營,還不得乖乖交回去。
謝家的糧行,那本就是人家的家族產業,沒有人可以左右他,除非成了一個比它更大的糧行,與之抗衡。
還有書籍方面,基本上是吳家獨占鰲頭,雖然如今吳家只剩下了一個吳桓,但吳家的珍藏的書籍一直比其他各大家族的總和還要多。
另外,吳家如今勢微,在造紙術上已經被裴家遠遠的甩在后面,裴家靠著造紙,賺的盆滿缽滿。
還有食鹽,王家一直掌握著大順大量的食鹽資源,與漕運一樣,以朝廷的名義而存在,但決定權實際在王家手里。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深秋已至,天都黑的早了,謝酒兒思緒流轉,最終得出個結論:“如今正是收獲糧食的季節,先從糧食下手吧!”
不過,買那么多糧食,估計要花不少銀子,得想個辦法,影響一下糧價才行。
再者如今說是組建商行,可是只有她一個人,不過她倒是想到幾個不錯的人選。
收購糧食是第一步,如果價格操控的好,熬過這個冬天,她的商行就可以成功擠進糧行,好好跟他們較量較量。
“怎么才能低價收購糧食呢?”
謝酒兒倚在榻上苦思冥想,思來想去,還得拿北疆的糧食做文章。估計明天錢塘的貪污案差不多就掰扯清楚了,到時候蕭瑾玉一走,沒人商量了。
心里想著,立馬起身去跨過小院子就找他,“叩叩叩”輕叩了三聲門,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心里又有點后悔,聽樣子在穿衣服,早知道人家睡了就不過來了,哎。
“唉聲嘆氣的干嘛了,進來。”
蕭瑾玉穿戴整齊,完全不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
“你沒睡啊!”謝酒兒進門的時候,隨口問道。
“沒有啊,你很希望我睡了?”蕭瑾玉繼續坐在桌前看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奏折。
“不是,天太晚了,我還以為你睡了。”謝酒兒趕緊解釋。
蕭瑾玉放下手里的東西,抬頭一本正經的問道:“你覺得我睡了,還來找我?你想看我睡覺還是……”
話說一半就不說了,露出一副似笑非笑樣子,看的謝酒兒腦袋嗡嗡作響:“不是,我剛在門口敲門,沒聽見聲音,以為你睡了。”
哎,算了,解釋了等于沒解釋。
蕭瑾玉這回臉上堆滿笑意:“你不用解釋,就算你覺得我睡了,還來找我我也不會怪你的。”
謝酒兒:“……”
我謝謝你啊!
短暫的尷尬后,謝酒兒開始提正事:“我想著現在不是正好秋季嘛!我們可以先從糧食入手,以后接觸漕運的時候要下血本,所以在糧食這一塊,我們要節約成本,想辦法將糧價搞下來再收購,但是,谷賤傷農,這樣一來,承受損失的還是老百姓。”
謝酒兒說著,嘆了口氣,她想了很久,覺得這個事情很難兩全,要么他們花高價,要么將風險均攤到市場。
可是商行往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這一開始就用力過猛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不損失我們想辦法承擔吧!今年是大順第一個豐收季,實在不宜打擊百姓的積極性。”
蕭瑾玉思忖片刻,認真的回答。
謝酒兒搖搖頭:“那皇上可知道賠上整個慈安樓的盈利,還有你我的私庫,所有的錢加起來都不夠漕運這一行折騰的,我們一開始就將錢花在糧食上,以后怕是寸步難行。”
蕭瑾玉揉了揉眉心:“你都想到漕運了?”
謝酒兒自然而然的接過話題:“那是當然,皇上想要在這場博弈中收攏權力,就要掌握朝廷命門,糧食,水路、陸路、造紙、食鹽都是關系國計民生的大事,我們的商行必須將這幾樣收攏到手中,你才不會處處掣肘。”
謝酒兒說的漫不經心,蕭瑾玉聽著卻覺得像是驚濤駭浪,又像是命運的恩賜:“你竟然能想這么多?”
真是意外之喜,他是希望商行能為他推波助瀾,但沒想到謝酒兒這般懂社稷的命門。
謝酒兒一聽他這般吃驚,只覺得自己說多了,趕緊找補:“我只是就商行的生意來說,我對你們朝廷的事情可沒興趣。
讓你給無恙走后門,也是見識到了錢塘官吏視人命如草芥后,為我們家自保而做的努力,可沒有別的心思,你可別想著哪一日事成了就卸磨殺驢啊!”
蕭瑾玉忍俊不禁:“商行還沒影子呢,你就想著我有一日會殺了你?”
謝酒兒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不說話,帝王最是猜忌多疑,她可不相信蕭瑾玉會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