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道友破陣定世!”
“素環此女,德不配位,枉為天后!”
“遮蔽天機,醞釀劫難!合該身隕!若非這位小友挺身,蒼生危矣!”
……
一道道意志或怒斥天后,或感念“陳虛”之功。
劫煞余威仍盤踞玉京,星斗禁制愈發黯淡,天后驟然發難,許多人此刻才意識到劫數將臨,若非陳虛力挽狂瀾,此劫一旦爆發,后果不堪設想!
蒼穹深處,云霧翻騰,有陣陣金光似欲落下!
“陳家子有大功德于人道,但仙朝之主位置空懸,無人敕封,終不得享……”
徐承乾將目光從云中金光中收回,掃過崩塌的祭壇、奄奄一息的徐啟天,以及幾個剛剛蘇醒的劫氣源頭,輕叩星盤,推演氣運。
“兒郎們!”徐戰淵則一聲厲喝,萬千戰魂齊聲應和,煞氣沖霄!
“清剿叛逆!凡徐啟天舊部,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鐵血煞氣沖霄而起,目標直指宮禁與各處要害!
另一邊,徐明玉救下曦瑤,見妹妹神智漸復,心弦稍松,然后眸光微轉,落向殘陣中央那道身影。
此時諸般神光漸斂,唯余九品青蓮微光,護持著陳清。
“此人當下是何情況?”徐明玉蹙眉問了一句。
徐承乾緩緩道:“一點星火靈光不滅,強續軀殼,但肉身已近崩解,尋常手段難救。”
徐明玉就道:“十數道神光齊落,都救不回?”
“這已是救回來了。”徐戰淵戟指祭壇,“星寂劫光何等位格?那可是玄牝之門的碎片之一!縱是四境結胎,也只敢在最后關頭攝一絲玄門碎片,以磨滅道孽,維系金性不朽!此子不過二境筑基,隔骨強納,能吊著一口氣懸在冥土門前,已是造化!”
玄龜老祖看看陳清,出言道:“身融星寂劫光,已成異數,外力強續,恐適得其反,引來反噬。最好尋一處滋養神魂、隔絕天機之地,徐徐溫養。”
蘇清漪扶著氣息微弱的宮裝美婦,柔聲提議:“我家山上的‘滌心玉泉’或可一試,滋養神魂,澄澈靈臺,或能穩住靈光。”
就在眾人商議之際,破陣者與被救之人紛紛上前,口稱恩公,欲向陳清致謝。
這時。
一道溫潤平和的意念,拂過眾人心湖:“諸位好意,徐清風代陳道友心領,但此間因果,吾已有安排。”
話音剛落,一道琉璃仙光自天上垂落,輕柔裹住陳清殘破身軀、青蓮臺、青銅酒爵,化作流光,瞬息消失于玉京城外!
快!
快得連在場大能都未能捕捉去向!
徐明玉眸光微凝,望向天際殘留的道韻,若有所思。
天衍臺事了,余波卻遠未平息。
各方懷著諸多心思,暗潮涌動,甚至有不少人在尋找“陳虛”的去向,想要爭奪某種大義。
星移斗轉,數日之后。
玉京城恢復了表面秩序,但倒塌的宮闕、龜裂的大地,以及空氣中殘留的劫煞之氣,仍在無聲訴說著那場驚天之變。
“當時那天衍臺上,當真是神仙打架!各色神光沖天,晃得人睜不開眼!”
城南茶肆內,茶香混著市井煙火。
一名老者喝著茶,侃侃而談,仿佛親眼所見:“那些被救出來的貴人,曦瑤公主、龍宮太子、圣儒等脫困后,都朝那位陳策士躬身行禮,口稱恩人!”
邊上,總角小兒扯著老者的粗布衣袖,追問:“姜爺爺,那壞人呢?你可看見他們的下場了?”
“說得跟真的一樣,這是你這老兒能攙和的?”幾個歇腳的漢子嘟囔著,卻也豎起耳朵,茶碗停在嘴邊。
老者不以為意,只道:“六皇子徐啟天,劫氣纏身,天人五衰,一身修為眨眼間化為烏有,有人說他逃出了玉京,有人說曝尸荒野喂了豺狗,也有人說他被仇家抓去煉魂……”
“活該!”小兒拍手脆笑,“那天后娘娘呢?”
茶肆驟然一靜。
老者閉目長嘆:“劫替身被破,引動業力反噬,因此,那宮闕深處的萬化歸一池枯竭,仙帝權柄烙印崩碎!她端坐云臺,被業火焚身,那火非是凡火,乃是焚盡氣運、蝕滅道基的業火,即便以天后之尊,依舊要化為飛灰,連最后一點不甘皆歸于微塵,形神……俱滅。”
孩子們屏住了呼吸,小小的茶肆里落針可聞。
沒有過多渲染慘狀,老者搖頭感慨:“道消天罰,此乃逆亂陰陽、悖逆天道之終局,蒼天在上,自有其秤。”
一時間,眾人都聽得心情沉重。
唯孩童不解問道:“他們貴為天家,為何比百種妖族還壞呢?”
老者望向天際那道仿佛會亙古不散的飛升霞光,幽幽道:“到了那個位置,早就脫離蒼生了,看著是人,其實非人。只要能踏上至高道途,便是玉京化為齏粉,億萬生靈哀嚎,于他們而言,也不過是拂去一點微塵。”
“咳咳咳……”
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從旁傳來,打斷了老者的講述。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面色蒼白的青年正緩步走來,身旁跟著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
孩童們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急切地搖晃老者:“那陳策士呢?神仙一定會保佑他的,對不對?”
老者尚未作答,天地驟暗!
“天怎么黑了?”
孩童們驚恐抬頭,只見西方落日竟被一座無法形容其宏偉的龐然大物遮蔽!
那是一座無法丈量其宏偉的“山”,橫亙于玉京上空,遮天蔽日!
瓊樓玉宇點綴山間,靈根仙葩扎根峰巒!
仙氣氤氳,道韻天成!
“虛淵神山!”有茶客失聲驚呼,“不是說要七日才至嗎?”
老者撫須長嘆:“是有人想登山,所以山來了。”
“誰有這么大面子?”
話音未落!
嗡——
一道七彩星橋自山巔仙宮垂落,仙樂無聲自鳴。
星橋之上,一襲素白羽衣的蘇清漪赤足而來!
她正是虛淵浮黎這一任的山主!
蘇清漪的目光穿透人群,露出笑容,身形微動,徑直來到那病弱青年面前,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深深一禮。
“陳虛道友,”她的聲音著難掩的敬意,“虛淵已至,請君登山。”
茶肆內外驟然一靜。
唯有那老者撫須輕笑,袖袍一展便化風而去,只余茶香裊裊。
.
.
琉璃仙徑蜿蜒而上,云霧在腳下流淌。
陳清緩步而行,一雙眼睛深邃如淵,映著山間萬千氣象。
蘇清漪落后半步,素手輕抬,指向云海中若隱若現的村落:“山中居民,多為我蘇氏血脈,生于此山,長于此山,死后亦歸山魄。”
說話間,幾人轉過一道開滿星曇的山坳,前方豁然開朗。
一座巨大的琉璃高臺懸于云海之上!
臺中央靈泉汩汩,倒映天光。
泉畔擺放著蒲團、玉案,數十位氣息或淵深、或鋒銳、或縹緲的修士早已落座,皆是從其他地方登山,隨山而至,不知外事。
靈泉之中,星燈隨波,蓮葉為托,星光為燭。
“山主親至!”
剎那間,數十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齊匯聚而來!
“與山主同行那人是誰?”一名面如冠玉的修士低聲問道,手中玉笛輕轉,“山主何等身份,竟親自相迎?但這人怎的形銷骨立,氣息如風中殘燭。”
“怪哉!”又有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捋須沉吟,“老夫觀此人已氣血枯竭,道基有崩毀之兆,這等傷勢,居然能活下來!”
平臺角落,幾名修士聚在一處,低聲議論。
“秦兄,”魁梧壯漢碰了碰身旁閉目養神的玄袍修士,“你們天機盟的‘萬象森羅盤’號稱無所不知,可知此人根底?”
天機盟行走秦觀瀾緩緩睜眼,目光掃過陳清,當即一怔,然后搖頭道:“莫問,莫問。”
旁邊幾人一聽,不肯干休,連連追問。
秦觀瀾無奈,便道:“前幾日玉京的異象,諸位可看見了?”
眾人神色一凜,紛紛點頭。
不久前仙帝飛升,而后玉京紛亂,想不注意都難。
“此乃一場傾覆仙朝、波及萬靈的大劫開端!”秦觀瀾嘆了口氣,“若非有人挺身而出,甘入死局,成就大功德,此刻莫說玉京,便是整個中靈洲,都已落入劫中!”
說到這,他悶哼一聲,當即閉口不言。
旁人又來催促,還說那民間的說書人,說不定都比你敢說。
“那說書人又不修天機渡!”秦觀瀾皺眉道:“天機牽扯太大,妄言必遭反噬,秦某還想多活幾年!”
他雖說得玄之又玄,但旁人卻聽出了端倪。
那魁梧壯漢看向陳清的目光都變了:“這位病懨懨的,便是破劫之人?”
秦觀瀾微微頷首,低聲提醒:“破死局,挽天傾,此等人物,千年難遇!若能得其一言半語,記入我天機盟典冊,傳于后世,便是機緣造化!徒子徒孫亦能沾得一絲氣運庇護!”
周圍修士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紛紛爆出灼熱光芒!
“原來如此!”手持玉笛的修士恍然大悟,看向陳清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好奇。
“難怪山主如此禮遇!”鶴發老者若有所思。
“秦兄高見!”魁梧壯漢搓著手,“待會兒定要尋個機會,上前拜見!”
一時間,平臺之上暗流涌動。
許多原本靜待流觴宴開啟的修士,心思都活絡起來,目光不時瞟向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