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
半個街區(qū)外,是嚴陣以待的京兆尹官兵。
上將軍府白家外,是無數(shù)頭罩帽兜的黑袍人。
朱紅大門只洞開半邊,門前漢白玉的臺階上,盡是噴灑的鮮血,地上躺著的尸體也都是黑袍人。
沒見著白家人受傷,荼茶松了口氣。
結果,她一轉(zhuǎn)頭,就對上滿腹幽怨的白二目光。
那幽怨?jié)獾亩家癁閷嵸|(zhì)了,仿佛荼茶是什么拋舅棄舅的負心崽。
他年說好你儂我儂,結果轉(zhuǎn)頭就忘。
荼茶心虛:“……”
她大喊:“小舅舅別怕,小寶喊人來救你!”
她喊的情真意切,坐在歸一的大馬上卻紋絲不動。
白二:“……”
歸一戳她小肥腰一下:“你倒是喊人救啊。”
小崽仰頭看他:“我喊皇叔祖,皇叔祖去嗎?”
歸一居然來了句:“我不是人。”
荼茶:“……”
看看,患難才見人心!
莫咎自然看到了荼茶和歸一,他冷哼一聲,猛地抓住白歲安頭發(fā)后扯。
頭皮扯痛,白歲安皺眉悶哼,雙手倏地抓緊輪椅扶手。
莫咎哂笑:“瞧啊,將永安公主都喊來了,白博雅你是指望皇帝救你們嗎?”
“白博雅你在做夢!皇帝正在長公主府忙呢,誰來都救不了你們。”
……
荼茶忍不住提醒:“我大舅舅不在這。”
場面一度靜止。
她又問:“我姑母怎么了?”
暗九確實說,皇帝去了長公主府。
莫咎哈哈大笑起來,真真應了那句反派有問必答。
他道:“她要瘋癲暴斃了,我送你們的這個大禮怎么樣?”
聽聞這話,小崽放心下來,冷淡的哦了一聲。
姑母的龍玉經(jīng)小崽黏合后,雖縮水了一半,但光滑無裂紋,根本不可能輕易瘋癲。
她猜,皇帝故意的。
所以,荼茶嫌棄擺手:“不怎么樣。”
這話似是激怒了莫咎,他揚手揮刀:“那這份禮呢?”
刀光閃耀,鋒銳如匹練。
噗嗤。
刀尖正正刺進白歲安大腿!
“啊!我的腿!”白二在輪椅上抽搐著放聲慘叫,“我的腿!我的腿斷了!”
荼茶眼神古怪:“……”
莫咎陰狠的盯著荼茶,耳邊是白二凄厲的慘叫。
他像個勝利者:“白博雅殺我手足,我今日也必殺之,好叫他也知道手足斷臂之痛!”
荼茶沒說話。
莫咎又拽白二的頭發(fā),眼神狠戾:“想救你舅舅嗎?”
小崽老實點頭,像個乖寶寶。
莫咎緩緩拔出刀:“昭羲,我要昭羲。”
昭羲換白歲安。
這才是莫咎的目的!
哪知,荼茶扭頭就對歸一說:“皇叔祖,我們進府。”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莫咎愣了下,回頭看白歲安:“你外甥女對你沒感情,這就不要你了。”
白歲安面色陰沉,胸口劇烈起伏,忍了又忍。
最后,實在沒忍住,他撩起下擺往身下一掏,掏出條被扎出洞的木腿。
他邊拿木腿抽莫咎,邊怒罵道:“你才沒感情,你全家都對你沒感情,你這個沒爹沒娘,沒兒沒女沒人要的騸狗。”
末了,他怒吼宣告:“小寶最喜歡我!”
莫咎怒:“誰說我沒兒沒女?昭羲就是我的血脈!”
這話一落,周圍發(fā)出齊齊的“哦”聲。
歸一冷然:“老夫是說昭羲資質(zhì)平平,何以竟有龍玉,原真是你的孽種。”
事到如今,莫咎也不怕眾人知道。
反正,圣旨圖紋的龍玉是頂在昭羲的頭上,而荼茶沒有龍玉。
啪。
啪啪。
啪啪啪。
冷不丁,一連串的血腥味混著魚腥味,從門內(nèi)丟出來,挨個往黑袍人身上砸。
這番變故,發(fā)生的突然,一時間讓大門周圍的黑袍人全亂了。
“吵吵吵,煩死了,”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高大魁梧的男人緩緩走出來,“八百里都聽見了。”
只見男人袖子挽起,衣袍下擺塞腰上,手握菜刀,刀上染血跡,以及銀光閃閃的……魚鱗?
白博雅斜睨白歲安:“有沒有自知之明?小寶最喜歡誰輪得到你?”
敢情,他根本就不是出來救人的,而是為白二那句“小寶最喜歡我”不忿。
白二看他一眼,閉上眼睛不理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莫咎握緊刀:“白博雅,還我弟弟命來。”
他刀一揮,周遭的黑袍人喊著“我主永生”,不畏生死的沖了上去。
白博雅無奈,一腳踹翻個人。
他還嘴叭叭:“何必呢,人死不能復生,我拿什么還你……”
荼茶扯了扯歸一。
倆人翻身下馬,歸一伸手往后去撈邊野,結果手撈了個空。
他抬頭一看,邊野不知何時下了馬背,躲進了對面的巷子里。
歸一遂抱起崽,趁亂沖進將軍府。
大門口打的甚是熱鬧。
白博雅站在門口臺階處,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硬是沒任何黑袍人能闖進白家。
一直到——
“白大,魚殺好沒有?小寶都餓了。”
白老頭的聲音從院墻傳出來。
白博雅一個激靈:“來了來了,魚馬上殺好。”
他手下動作加快,嘴上咬著菜刀,左右手內(nèi)勁橫掃,將一眾黑袍人逼退丈遠。
他殺氣騰騰:“滾,別耽誤老子殺魚。”
話罷,轉(zhuǎn)身就躥進門。
一眾黑袍人:“……”
莫咎恨的咬碎牙:“白博雅,欺人太甚!”
但沒黑袍人敢往里沖。
起先不知情,莫咎讓人往里闖,結果門內(nèi)暗箭飛刀等機關無數(shù),靠近大門一米內(nèi),無人生還。
莫咎面色鐵青:“韓貨呢?要他找的蛛網(wǎng)坊的人還沒到?”
他此次回京,帶的人并不多,堪堪只有數(shù)百人。
如今一番折損,只剩五六十人了。
有人回稟:“韓橙袍召集到人了,說是一刻鐘后就到。”
莫咎盯著“上將軍府”的牌匾,眼神陰沉的像鍋底。
“等!”他等一刻鐘。
今日,他撕也要撕下白博雅一塊肉,叫他也知道痛!
@
府內(nèi),真·熱火朝天。
大鐵鍋下架著柴火,油倒下去,不一會就**冒油煙。
白老頭精神矍鑠,單手抄著大鐵勺,動作麻利下料。
白博雅緊趕慢趕,堪堪在佐料炒香的下一秒,沖過來將魚遞過去。
白老頭陰陽冷哼:“四十多歲的人了,手腳磨磨蹭蹭,我還以為你上南疆去現(xiàn)抓魚來殺了。”
白博雅摸鼻子,半點不敢反駁。
荼茶圍著放佐料的小桌轉(zhuǎn),她見沒人注意,偷偷抓了幾塊切成細絲的老酸菜塞嘴里。
接著,小崽包子臉酸到扭曲,五官亂飛,酸爽的天靈蓋都被打開了。
歸一好笑,把崽拉過來,遞給她一盞茶漱口。
他本以為府內(nèi)多少會有慌亂,哪知只有白博雅慌著殺魚,壓根就沒亂。
白博雅規(guī)矩的站在佝僂的白老頭面前,老老實實挨訓,比在皇帝面前還聽話。
一時間,歸一怔然恍惚。
他的雙親……他已記不起他們的模樣了。
歸一揉著小崽腦殼:“四十多歲,還能被爹娘指著鼻子訓斥,也是件幸福的事。”
荼茶拍他手:“等父皇四十歲了,皇叔祖也可以這么訓斥他。”
保管父皇不敢吭聲。
歸一感動:“還是小崽體貼叔祖。”
小崽一本正經(jīng)點頭:“當然,罵了父皇,你就不能罵我了哦。”
歸一:“……”
什么感動?全是幻覺!
不多時,飯菜擺上桌了。
一共做了兩桌飯菜,一桌主家用,另一桌給府里奴仆。
那些奴仆多有身體殘缺,都是從南疆沙場上退下來的,孤家寡人不好生計,白博雅就收進了將軍府。
平常說是奴仆,但府里沒嚴苛的規(guī)矩,白老頭做大餐,還會多做一桌分食。
一行人在院子里擺上,拿著碗筷就開用。
吃著吃著,白老夫人忽然放下筷子。
她把人挨個看了圈,驀地問:“小二?小二野哪去了?”
眾人驚了,她竟記得白歲安了!
荼茶指了指外頭:“外婆,小舅舅在門口。”
白老夫人起身,往外院走了幾步。
她踮著腳喊:“小二?白小二回家吃飯了。”
在門口的白歲安猛地睜眼:“??!!”
條件反射的,他張嘴應聲:“來了,回來了。”
莫咎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白歲安往倆扶手上一扭。
咔咔咔。
齒輪咬合的聲音響起。
下刻,他那輪椅從四面八方彈射出無數(shù)箭矢,那些箭矢只有小臂長短,但箭頭藍汪汪的,明顯就淬了毒。
周圍倒下一片。
白歲安再拍輪椅底座,內(nèi)勁噴涌。
咕嚕嚕。
輪椅那倆大輪子飛快轉(zhuǎn)動起來,咻的一聲就飛奔進了門內(nèi)。
眾人:“……”
這是人質(zhì)?
他娘的誰才是人質(zh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