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等七拐八拐地走進一處很大的四合院,廂房里走出幾位持槍的人 ,見是安喆親自來這里,便默默地打開堂屋厚重的大木門,側身請安喆進屋查看,這房間的面積好大,像是街邊的戲園子,窗戶被鐵皮鋼條封住,屋內很黑,看守房間的人手持燈籠給房間照明,又有人拿來了大型煤油燈拴在房梁垂下來的麻繩上作為照明燈 ,借助光亮能看清楚屋內地面整齊碼放著許多綠色木箱。
“打開箱子!”
安喆令手持燈籠的人,打開自己跟前的木箱 。那人拿出一串鑰匙,打開木箱掛著的的銅鎖,他掀開木箱蓋 ,露出箱子里面擺放整整齊齊嶄新的漢陽造步槍。
“ 哇!”
所有人都看呆了, 自槍的準星到槍管再到槍栓,都散發出迷人的烤藍光澤 ,棗紅色的木制槍柄,也泛著油亮的光澤,槍把子攥了十來年了,一直用五花八門的槍 ,比如鳥槍 、火銃槍 、破的要散架的 舊漢陽造槍,卻從來沒見過新槍是什么模樣,沒想到這次見到夢寐以求的新槍,不用說,新槍的威力肯定超過咱爺們手里這些破舊的家伙什,鮑老黑等弟兄們都默不作聲,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木箱里面的新槍 ,完全不敢相信 ,這就是要送給咱這些大老爺們的寶貝?
“鮑先生,你都看到了,這些槍都是新槍,是蘇大腦袋留下的看家寶貝,可也別說蘇大腦袋無能, 一個小縣長,他竟然有本事能搞到這么多的新槍,就算是正規軍也未必能搞到新槍,除非是老蔣的嫡系部隊 。蘇大腦袋搞新槍是為了對付老百姓,對付鮑先生山大王 。新槍既然落到我們紅軍手里,我就要讓它保護老百姓的安危 ,保護老百姓手里的土地 ,保護老百姓的好日子!”
鮑老黑竟然鼓起了掌 ,其他幾個當家的也跟著鼓起了掌 ,手下的弟兄們也有樣學樣地鼓起了掌, 嘩 … 嘩 … 嘩 …!
“鮑先生 ,你會鼓掌?”
安喆的問話讓鮑老黑有些尷尬 ,他扭著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見過鼓掌 , 明白鼓掌的意思 ,但是我從來沒有鼓過掌 ,我不知道怎么了 ,反正就是聽你說這話我愿意鼓掌!”
“俺也見過人家鼓掌!”
站在后面的人 ,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嗓子。
安喆抬頭看了看周邊沒搭腔 ,只是朝說話的方向擺了擺手算是謝意。
安喆指了指旁邊的木箱 ,這只木箱要比其它的木箱小了很多。
“你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嗎?”
沒等鮑老黑開口回答,安喆順手打開了這只木箱,鮑老黑一眼就看出木箱里面碼放的是手槍,他激動地抓耳撓腮 ,兩手直在自己身上來回搓。
“這 … ,這 … ,這也送給我?”
“ 當然!送給你兩只手槍 ,其他當家人每人送一只手槍 ,鮑先生你看如何?”
“ 沒 … ,沒有‘如何’ ,沒有‘如何’ ,我稀罕 ,真的稀罕! 兄弟 ,你看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我回去就給你上柱香 ,嘿 ,上柱香!”
“鮑老先生 ,你沒看見我這大活人還在大口喘氣嗎?”
周邊人聽海蜇這么說,全都咧嘴哈哈大笑!鮑老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尷尬地嘿嘿傻笑。
“ 喲?是!是!是!”
鮑老黑用他的黑手撓自己的黑脖子 ,嘴里還不停地嘟囔著。
安喆趕緊打圓場 ,別讓鮑老黑臉面掛不住:
“鮑先生 , 時候也不早了 ,讓你們弟兄們扛走四十條槍 , 四挺捷克輕機槍 ,再拿走五支手槍 ,子彈拿走二十箱 ,明天我就安排工作組去給你們統計人數丈量土地 。槍,不能放下,鋤頭也要扛著,習武種地兩不耽誤!”
“好!好!好! 大順匝 ,快去門口雇輛驢車 ,把咱的寶貝拉回家!”
“好唻 ,大哥!”
大管家趙來順一溜煙兒地跑出去找車。
很快,槍支彈藥都裝好車,鮑老黑帶著他的弟兄們就要回山寨,鮑老黑的幾位當家人對海蜇他們幾個人用土匪黑話江湖術語表達他們的謝意,比如,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之類的話,海蜇也是再三叮囑他們今后務必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做個好人正經人 。不管鮑老黑他們能不能真正棄惡從善,依照 他們信奉行俠仗義的江湖宗旨,肯定不會與紅軍為敵作對,肯定會拼死守護自己的土地,一定時期內也不會再禍害當地百姓,在某種程度上維護了土地革命的勝利成果。
天際邊呈現夢幻般的橘紅色,披著彩虹的云霞緩緩向遙遠的東方飄逸,大雁排成人字形穿越火紅的晚霞,蔚藍色的海面點綴著無數白色帆船,大海的遠處,波光粼粼的海水航行著噴著滾滾黑煙的東洋人巨輪。在金黃色夕陽映照下,海風輕輕吹拂,成群結隊的海鷗在追逐嬉戲,泛起波皺的黃海是那么的寧靜 ,是那么的沁人心扉 ,是那么的美輪美奐富有詩情畫意。
蒼天有眼,日照縣廣袤的土地迎來了罕見的糧食大豐收,飽經風浪的一艘艘帆船滿載魚兒蝦兒回歸了漁港,土地革命后迎來了第一個豐收年 。不管是漁民船員碼頭工人,也不管是泥腿子莊稼漢,也不管是小商小販店老板店伙計,也不管是窯工茶工,也不管是機械工人建筑工人,各行各業的人們都對豐收年歡欣鼓舞 ,都對新生活燃起希望。
(注:在那個不堪回首的年代 , 中國沒有能力制造任何鐵殼輪船 ,在中國的海洋中游弋的鐵殼輪 船皆為洋船 ,尤以日本船居多 。)
既然收獲的小麥歸了自己,幾乎每家每戶都把高粱面暫且擱置一邊,咬牙狠心蒸它一鍋白面饅頭, 孩子們老年人吃大一點兒的饅頭,成年人吃小一點兒的饅頭,不夠吃再吃點兒高粱面的餅子,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饅頭,邊吃邊掉眼淚,許許多多成年人老年人這一輩子也沒吃過白面饅頭,有的甚至沒見過白面饅頭是長什么樣子。其實生活在那種人間煉獄般的年代里,還能有個自己的窩睡覺,渾身還有塊破布能遮掩著屁股,沒去大街上吃百家飯,這就算是好日子,直到解放后的頭幾年,衣不遮體 ,吃
上頓沒下頓 ,過這種日子的人們依舊存在而不足為奇。
海蜇他們搞的土地革命,最困難的事情是陶窯的重新分配,船只的歸屬,其它產業的產權劃分等等 。既要做到資源分配公平合理,又要做到尊重歷史,尊重產業來源的合理性,保護那些依靠自己的努力而非掠奪其他人取得產業的業主們的權益。弱肉強食叢林法則黑道橫行的社會規則,在這塊土地 上實行已經有千百年的歷史,海蜇他們豁出去身家性命而推動的革命,必將給后人留下寶貴的歷史記憶。
紅軍游擊縱隊的戰士們仍在訓練 ,海蜇馬不停蹄地到各處的隊伍集結地指導戰士們的軍事訓練,他指導的重點是每個戰斗小組成員之間的相互掩護相互配合,充分利用地形合理安排隊員占位,進攻要懂得借助山坡樹木巖石靈活移動,既要讓敵人無法準確瞄準自己,又要盯緊敵人的所在位置,不能為了跑動而丟失目標 。需要撤退時必須要行動果斷,拖泥帶水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總之,打仗要用腦子打 ,腦袋要靈活 ,會判斷敵人的意圖 ,提高自己的戰場感知能力,手腳聽從大腦指揮。
在海蜇的軍事訓練下,牟老師跟鄭老師兩位教書先生越發的像軍事教官,他們帶領的隊伍,軍事素養戰斗意識武器熟練程度都提高的飛快。其實,更重要的是由老百姓組建的武裝力量,必須能經受住實戰的檢驗。
夜深了,村里的狗不時地汪汪幾聲,窗外的蛐蛐還在歡快地鳴叫,海蠣子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海蜇在室內油燈下看書。
“砰!砰!砰!”
有人在大門外輕輕敲門。
“誰呀?”
“我 ,嫂子 ,石磨子!”
海蠣子趕緊起身去給石磨子開門。
“大老遠的 ,怎么跑回來了?”
“嫂子 ,有水嗎?渴死我了!”
石磨子用破毛巾擦著臉上的汗 ,接過海蠣子遞過來的水瓢 , 咕咚咚仰脖喝的痛快。
“慢點兒喝 ,別嗆著!”
石磨子喝完水把水瓢遞給海蠣子。
“海蜇呢?”
“在屋里看書吶!”
石磨子趕緊往屋里跑 ,海蠣子去把大門關好 。海蜇聽見石磨子來了 ,放下書要起身迎接石磨子,石磨子已經推門進了屋。
“這么晚 ,你怎么來了?”
石磨子稍微喘了口氣 ,一屁股坐在板凳子上 ,拽著袖口擦擦嘴。
“ 臨沂地下黨組織送來緊急消息 ,說是臨沂那邊派兵來咱們日照縣打我們 。”
“不著急 ,慢慢說!”
“ 臨沂那邊派一支兩百人的隊伍來咱日照縣 ,其中保安團有一百五十人 ,警察有五十人 ,沒有正規軍,武器是長短槍,沒有大炮 。明天出發,他們步行沒有坐汽車,大概一天左右到莒縣,路上再耽 擱些 , 隊伍最多再走兩天就能到咱日照縣 ,具體行軍路線應該是選擇走最近的行軍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