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也不巧,董海香手下的特務那個叫李二河的便衣,曾經在這個菜市場遇見過付菱花,他原本想盯著菱花來個順藤摸瓜立個小功,能領個賞錢,沒成想給搞砸了。他回去后匯報給董海香想在 她面前顯擺自己的能耐,結果被董海香臭罵了一通,但是也作為他的任務天天惦記著再次查找付菱花的事 。自此,他對周邊所有的菜市場都走了個遍 。這么長時間了,他來過這個菜市場很多回,始終沒有看到付菱花。可是今天,雖然菜市場里熙熙攘攘人很多,他還真的在前擠后擁的人群中看到了付菱 花正在買菜的身影,李二河心里一陣狂喜,這次可不能再讓她跑了。他身邊還有個幫手特務名叫林竹板:
“ 唉 ,板子 ,你看見前面那個穿藍衣服背著竹簍的女伢兒嗎? 她就是我跟你說要找地漏網革命黨分子 。”
“ 嗷 ,看到了 , 咱跟著她 ,看她去哪里!”
付菱花走到賣蓮藕的小攤前翻看著沾著黑泥的藕瓜,這應該是剛從湖里挖出來不久的蓮藕,雖然外表挺臟可斷裂處顯示藕瓜里面呈現嫩嫩的白里透著粉紅色很是好看:
“你這藕瓜怎么賣??
“六分一斤 。你看這藕瓜啊 ,又新鮮又水靈 ,炒著吃涼拌吃都很好吃的 ,給你稱點兒?”
“能便宜嗎?”
“大妹子 ,都賣這個價 ,不能便宜 。”
付菱花還是心疼嫌貴 ,也沒再給小販子搭話 ,轉身又去看其他賣藕瓜的攤位。李二河他們兩個人裝模作樣地像是逛菜市場,距離不太遠利用人群身后做掩護跟著付菱花,其實他們的神情動作讓其他人看上去倒像是倆不懷好意的蟊賊。
付菱花又走到一家賣蓮藕的攤位前駐足 ,小販子倒是先嬉皮笑臉地搭訕:
“大妹子 ,你看我這藕瓜 ,又粗壯又實誠 ,好著吶!你要多少?”
付菱花聽她油嘴滑舌的心里討厭,可她相中旁邊有點兒破碎的小藕瓜,大小藕瓜口味都一樣 ,自己吃又不是送禮 ,不在乎好不好看 ,再說應該便宜不少 ,便板著臉問小販子:
“你這些碎點兒的藕瓜怎么賣?”
“這些呀?這些碎的一分錢一斤 。”
小販子看她不打算買好藕瓜 ,說話語氣也冷淡了很多 ,付菱花一聽價錢倒是心里高興了:
“大嫂 ,給我稱上三四斤 。”
小販子也不回話 ,拿起秤盤給裝了一大盤子 ,提起秤桿:
“六斤!”
哼!六斤就六斤,反正我們人多!菱花也不說話,遞過背簍讓她倒進里面,小販子端起秤盤把碎藕瓜倒進背簍里,菱花從衣兜里拿出布包,取出六分錢遞給小販子,蓮藕小販子接過錢還是偷偷抿嘴開心笑了。
行啦,這些菜足夠吃幾頓飯了,確實不早了快回去吧,李掌柜還等著我呢 。也沒有其他事了,付菱花背著裝滿蔬菜的背簍加快腳步往回趕。李二河他們兩個特務保持一定距離不聲不響地跟在付菱花的身后。菱花她也像平時那樣按規定故意繞了幾道彎,也不時地轉身觀察身后情況,可就是沒能發現 有特務在跟蹤她 ,兩個特務躲在遠處親眼目睹付菱花背著竹簍走進綢緞莊。
“ 嘿 ,這女伢兒住在這里?走 , 回局里報告去!”
“你行啊 ,二河 ,這次說不定能逮條大魚 ,立了功你可要請弟兄們喝酒嗷!”
“那是 ,誰讓咱們是兄弟!”
兩個人有說有笑興高采烈地轉身回密調局去了。
密調局院子里停了好多汽車,連腳踏車在樹下面的空地也停了不少,就連房前屋后犄角旮旯停了很多腳踏車,出來進去的人比平時也很多。李二河他們兩個人有點兒犯糊涂,今天是怎么了?氣氛不 對啊?正好碰見個行動隊的人 ,他趕緊上前問:
“墩仔 ,今天是有情況?”
“是啊!你們干什么去了?”
“墩仔 ,董處在嗎?”
“在審訊室忙著呢!”
“謝啦墩仔!”
李二河趕緊往審訊室跑。院里彌漫一股烤肉的焦煳味,那股惡心的味道說明審訊室正在對犯人實施火刑,所謂火刑要么是燒紅的烙鐵敷在人的身體硬生生地烙燙,要么是把人架空,身下是火爐烘烤人體,或者是將鐵釘用火燒紅,再嵌入人的身體,那種場景恐怕是連閻王爺都沒有經歷過 。審訊室有兩把只有犯人才坐得大木椅子,分別捆著血肉模糊的人,看樣子那兩人已經處于昏迷狀態,偵緝處的處長董海香在場,行動處的楊處長跟他的下屬隊長胡隊長張隊長也在場,看來特務們又抓了重要的革命黨人。
李二河找到董海香 ,湊到她跟前嘀咕:
“董處長你出來一下 ,我有重要情況跟你匯報!”
董海香看了他一眼,又觀察周邊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被審訊的人身上,她不動聲色地跟著李二河出了審訊室 。在停滿汽車的院子里 ,李二河急切地對董海香說:
“董處長 ,我發現革命黨的一個新住所!”
“ 嗯?”
“我曾經跟你匯報過 ,我跟蹤一個以前漏網的革命黨分子 ,她的藏身的地方現在又被我發現了 ,我建議咱們現在一鍋端了它!”
“你確定?”
“報告處座 ,我確定又找到了革命黨的藏身地方!”
“那好 ,如果真的抓到革命黨分子 ,就給你記功!”
“ 唉 ,謝謝董處!”
董海香又返回審訊室,把局座跟行動處楊處長也叫到院子里,把剛才李二河提供的線索又匯報給局座,局座聽了很高興,命令楊處配合董海香,立刻行動抓捕地下黨 。遺憾的是,小郭子因為被密調局派往外地執行任務,較長時間沒有在武漢履職,不知道到近期發生的變故,就沒有能向地下黨組織提前發出警報。
有了局座的命令 ,董海香 、行動一隊胡隊長等一行十幾人 ,乘坐數臺車輛飛馳而去直奔綢緞莊。 已經接近黃昏了,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雖然他們并沒有打開警笛嚎叫開路,但是瘋狂飛馳的車輛仍驚嚇到路邊的行人,驚嚇到蝸居在茅草屋里的布衣百姓,誰也不知道這些官車為什么要在馬路上發癲發瘋。
綢緞莊仍像平時那樣正式開門營業,有幾位闊太太模樣的女人在店里向店員詢問著旗袍式樣,挑選綢緞花色 。此時,幾輛警車驟然停在了店鋪門口,車上跳下來許多人,揮舞著槍械沖進綢緞莊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那幾位貴婦人高聲尖叫,店員們也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付菱花正在灶房里忙 著準備晚飯,聽見前面店鋪大呼小叫地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走到后院想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沖進后院的李二河指著付菱花大聲喊:
“就是她!”
沒等付菱花反應過來 ,就被幾個特務給抓住 ,直接用警繩給綁起來。
“你們干什么!”
付菱花一邊掙扎一邊大聲質問那幾個捆她的蓬頭垢面像流氓的特務,她也是給還在堂屋里忙碌的李掌柜報警。
“老實點 ,抓的就是你!”
一切都晚了,堂屋內隨著幾聲吵鬧呵斥聲跟搏斗聲,李掌柜被警繩綁著由幾個特務推搡著,連拉帶拽從堂屋里押了出來。付菱花痛苦地看著李掌柜被特務們捆綁的樣子,眼淚頓時掉下來,李掌柜趔 趄著往商鋪門口走,沖付菱花微笑著點點頭,那意思是鼓勵付菱花:別怕,要勇敢!綢緞莊留下幾個特務繼續搜查各房間 ,其余的人押著李掌柜他們上了警車呼嘯而去。
天色暗了下來,于戈魯掐腰站在店門口心里挺納悶:都這么晚了,菱花怎么還沒回來?也許綢緞莊現在很忙吧!不等她了,他一個人把店門口的貨物都收拾到店鋪里面去,看看屋外沒有商品了便把 店鋪門關好,掛好竹制門杠,再用木制粗棍頂住竹門杠,這樣就基本安全了 。他走到后院的灶房看看 爐火,鍋里有半鍋水,爐膛里的煤炭處于半封閉狀態,一切都很正常,他伸手取出藏在爐邊風箱夾縫中的密碼本,把密碼本藏在爐灶邊是為了萬一出現危險狀況方便焚燒密碼本,他拿著密碼本拍拍兩手 沾著的塵土便去了堂屋。
他關好門,屋里頓時變得很暗,為了節省電 ,電燈先不能打開,于戈魯劃根火柴點著桌子上放著的小煤油燈,屋內變得亮堂了 。他找出那本藍皮線裝書以及電報方格紙放在桌子上,打開線裝書,拿 著半截鉛筆頭,找到剛才翻譯過的段落,按照密碼本所對應的字碼,繼續把線裝書里的情報文字翻譯 成數字寫在電報紙上。
窗外的秋風還在不停地吹,它掠過滿是茅草的屋脊,掠過郁郁蔥蔥的樹冠,掠過高聳入云的竹林,嘩啦啦地有節奏的奏響天籟之音 ,試圖掩蓋遠處隱約傳來輪船發出的沉悶汽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