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家人,長公主看著顧清瑤,笑道:“方才與秦公子見面,聊得如何?”
顧清瑤想起方才秦朗紅了耳根的樣子,看向顧清塵:“阿兄,秦公子平常也是這般拘謹嗎?”
顧清塵冷哼一聲:“拘謹?他在書院里就是一個炮仗,一點就著,我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老實。”想到過往與秦朗的相處,顧清塵神色緩和不少,“不過,他為人的確實在,雖然性子有些急,但他知道分寸,甚少做出格的事情,所以夫子們雖頭疼他的行事,但從未質疑他的品性。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是個君子,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我認識他這么久以來,沒見他去什么風月場所,身邊也沒鶯鶯燕燕,倒也是潔身自好的。
顧清瑤將剛才與秦朗說的話簡單復述一遍,末了道:“我原以為與他第一次見面會生出不愉快,沒想到,秦公子竟這般好說話,而且他心思細膩,處處顧著我,一點也不輕浮。阿爹阿娘,他會是個良人的,無論他娶的人是不是我,他都會是一個很好的夫君。”
“你對他倒是看重,只不過,你自己也說了,你與他第一次見面,竟還騙我說心儀已久!”
顧清塵一想到自己那天與他打架,竟是真的誤解了他,不由有些愧疚,但又想到自家妹妹都要被拐走了,打他一頓解解氣,也不為過。
“我選他,自然有我的考量,當時之所以會那么說,是因為在那些人里,我確實只想選他。”顧清瑤將自己的想法細細講了出來,這或許在旁人看來是難以理解的,畢竟誰不愿意做當家主母,那既是權利的象征,更是夫家敬重的證明。但她相信,家人們會懂她的。
果然,聽她講完,長公主先怔住了。
“我竟不知,我這些年的操勞都被你看在眼里了。”長公主紅了眼眶,她作為公主,加在她身上的規矩本就多,又嫁到顧家做了主母,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一直以來,她絲毫不敢懈怠,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說她管家不嚴,敗壞顧家百年清名,繼續影響到孩子們。做主母的苦,她太清楚了。
顧衍將長公主攬在懷里,他何嘗不知長公主的辛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體諒她,讓她不徒增多余的煩惱。
“阿娘,秦公子非長子,日后家族大業不必壓在他頭上,我若嫁過去,只要顧好自己的小家就可。秦公子與長兄感情也不錯,日后秦家大哥也必會多多照拂他。秦家底蘊在那里,日后非富亦是小貴,日子不比其他家更舒坦?”顧清瑤蹲在長公主身前,將臉貼在長公主膝上,“阿娘,我著實不愿做什么主母,只想跟喜歡的人平平淡淡過一生。”
“你喜歡子明?”顧清塵瞪大眼睛。
“現在沒有,但我相信,他那么好,我遲早會喜歡上他的。”顧清瑤臉上浮起兩團紅暈,“日久總會生情,若是兩人有緣,彼此歡喜是早晚的事。他好,我亦不差,什么琴瑟和鳴,什么伉儷情深,不過水到渠成罷了。”
顧衍朗聲大笑道:“這丫頭,當真不害羞。”
長公主情緒過去,也露出了笑臉,“我同榮姑姑說了,可以先給你們定下親事,但婚期往后放放,給你們多點時間接觸。四月十六是個好日子,屆時他們會來正式下聘。”
四月十六,還有一個多月。
顧清瑤心下松了一口氣,離前世的軌跡越來越遠,她的心便越發安定。她已經許久不曾想起穆辭,也不曾夢到前世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
城防軍營。
穆辭剛回到營地,信兵走過來,說是有人給他寄了一封信。
母親大字不識,這世上還有誰會給他寫信呢?
穆辭滿心疑慮地接過信,他識字不多,于是便找了與他關系甚好的軍醫藥僮當歸。當歸展開信,嘖嘖道:“好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這般秀氣的字,是個女子寫的吧,看來是你的哪個情妹妹寄來的。”
穆辭踢了一腳當歸,“你莫要胡說,我哪來的情妹妹,趕快幫忙看看上面都寫了什么。”
“好好好,我看看。”當歸看著信道:“你這個情妹妹說了,她被繼母逼迫嫁人,懇求你看在昔日曾照拂過你的情面上,幫幫她。你小子可以啊,平時不吱聲,一吱就來個大的,說,是不是要娶媳婦了?”
穆辭怒罵了一句,奪過信,雖然不完全看得懂信里說的是什么,但信上些許字被水暈開,可見來信之人是邊寫信邊落淚的。
他剛參軍的時候,有一次外出的時候傷了腿,伍長允許他留在城中休養,正巧他的姑母就住在城里,于是將他接了過去,照顧了一段時日,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表妹江盈萱。后來他腿傷痊愈,就離城歸隊了。再后來,姑母病逝,他那不著調的姑父很快迎娶了新人,江盈萱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江盈萱也曾照顧過他,看在姑母的情面上,無論如何他都得幫這個忙。好在他現在已經是千戶了,這個官職多多少少能震懾到江家。
他不懂要怎么回信比較合適,于是只能道:“當歸,好兄弟,你知道我讀的書少,幫我寫封信吧,讓她不要擔心,我會幫她的。”
當歸咧開嘴笑了一聲,“我能寫,只不過,你得給我個你的物件,不然,你這情妹妹怕是不相信是你來的信。”
穆辭已經不再理會當歸一口一個的情妹妹了,想了半天,從兜里掏出一塊玉佩。
“這塊玉,是當年姑母為我求來的,也正是因為它,才保佑我一次次逢兇化吉,江表妹肯定認得它。”
“行啊,寫信的事就交給我了,我準給你辦妥。”當歸接過玉佩,就朝著藥房走去,“我還有幾副藥要配,等下就幫你寫。”
穆辭不疑有他,轉身就回了營帳。
“這小子,怕是有好事藏著掖著呢,我得幫幫他,不然就沖這小子的愣性,也不知道何時能討到媳婦。”當歸樂呵呵地攤開信紙,很快,一封纏綿悱惻、令人動容的書信便寫好了。當歸將穆辭的玉佩一同放進去,這才喊來信兵,讓他將信送了出去。
穆辭此時尚不知道,當歸給他埋了多大的一個“驚喜”。